第四十章歸墟異動,殘念疑云(增補版)
(一)
連島橋的冬至比往年更冷,星靈草的花瓣上結著層薄冰,冰殼里的紋路卻在流動,像被凍結的星河。銅豆蹲在觀海亭的石欄邊,用靈泉水化開冰殼,指尖剛觸到花瓣,整株草突然劇烈顫抖,葉片齊齊指向橋底的暗河——那里傳來極輕微的“咔嗒”聲,像有什么東西在啃噬石頭。
“不是殘念。”鹿生按住他的肩膀,歸航燈的水晶碎片懸浮在掌心,碎片中映出暗河的歸墟泉:泉眼中央的水面上,漂浮著片黑色的鱗片,鱗片的邊緣帶著倒刺,與影主蛇形印章上的紋路同源,卻多出幾個從未見過的鋸齒,“這鱗片在吸食泉眼的靈力,你看水面的漩渦,比上周擴大了半寸?!?/p>
《靈力網總錄》的最后一頁突然無風自動,空白處滲出淡黑色的墨跡,漸漸凝成個模糊的圖案——像蛇,卻長著鹿的角,角尖還纏著星靈草的斷莖。周顯托商隊送來的密信就壓在總錄上,信中只有一句話:“歸墟泉底有‘繭’,非影主殘念,乃‘借殼之物’。”
“借殼之物?”銅豆想起沙狼日記里的插圖:影主被封印時,曾有縷黑氣鉆進了條海蛇的身體,那海蛇的鱗片上,就有類似的鋸齒,“難道影主當年不僅留下殘念,還養了個‘容器’?”
暗河入口的星靈草根系突然枯死了一片,枯根的斷口處,有細小的齒痕,與鱗片邊緣的鋸齒完全吻合。鹿生的朱砂痣劇烈刺痛,他能感覺到歸墟泉的靈力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失,流失的方向,直指靈力網的每個節點,像有只無形的吸管,在同時抽取所有光帶的力量。
(二)
子時的連島橋被濃霧籠罩,歸航燈的光芒穿透霧層,在暗河入口投下道金色的光柱。趙勇帶著親兵守在光柱兩側,鐵甲上的星靈草藤蔓突然收緊,勒得金屬發出呻吟——藤蔓的根部,正有黑色的汁液在流動,順著葉脈爬向士兵的手腕。
“這不是影主的毒!”趙勇砍斷纏在手臂上的藤蔓,斷口處冒出的不是綠色汁液,而是帶著腥味的黑霧,“阿禾的解毒劑對它沒用,黑霧會順著傷口往骨頭里鉆!”
銅豆和鹿生順著石階往下走,石階的縫隙里,散落著更多黑色鱗片,鱗片在光柱中泛著幽光,背面的紋路正在緩慢變形,從蛇形變成半鹿半蛇的形狀。鹿生用引路佩的光芒照射鱗片,鱗片突然炸裂,黑霧中飛出個極小的蟲影,蟲影的翅膀上,印著歸墟泉的漩渦圖案。
“是‘蝕靈蟲’,”鹿生認出這是《百物靈韻志》記載的上古蟲類,以靈力為食,“但書上說它們早在啟元帝時期就滅絕了,除非有人用靈力重新孵化……”
話沒說完,暗河深處傳來沉悶的撞擊聲,歸墟泉的水面掀起巨浪,浪頭頂端,個巨大的黑影正在成形:蛇身、鹿首,頭上的角纏著星靈草的斷莖,鱗片的縫隙里,滲出黑色的汁液,滴在水面上,激起圈又圈的黑霧。
“是‘麟蛇’!”銅豆想起沙狼留下的《異獸圖》,這種生物本該只存在于傳說中,是影主用黑巫術融合蛇與半鹿族靈脈創造的怪物,“它不是借殼,是影主當年沒來得及放出的‘終極武器’!”
麟蛇的鹿首轉向兩人,眼睛是渾濁的白色,卻能準確鎖定他們的位置。它張開嘴,噴出的不是黑霧,而是串黑色的繭,繭殼上的紋路與歸墟泉底的圖案完全相同——每個繭里,都裹著團蠕動的黑影,像未孵化的蝕靈蟲。
(三)
歸墟泉的水面成了戰場,麟蛇的尾巴拍打著水面,激起的黑霧順著暗河蔓延,所過之處,星靈草的根系全部枯死。趙勇的親兵們舉著燃燒的星靈草捆,火焰暫時逼退了黑霧,卻無法阻止麟蛇吸食靈力網的力量——遠處的漠北綠洲,活沙樹的葉片正在發黃;西域的守礦塔,水晶光柱忽明忽暗。
“它的弱點在角上!”鹿生盯著麟蛇頭上的鹿角,那里纏著的星靈草斷莖還在微微顫動,像是在傳遞某種信號,“那不是普通的斷莖,是沙狼留下的‘縛靈索’,他當年肯定封印過這怪物!”
銅豆摸出暖靈爐,將里面的星靈草灰燼撒向麟蛇,灰燼遇黑霧立刻炸開,形成道金色的屏障。麟蛇的動作明顯遲滯,鹿生趁機射出支箭,箭桿上纏著從暗河入口找到的枯根——枯根接觸到鹿角的瞬間,突然活了過來,星靈草的藤蔓順著鹿角纏繞,勒得麟蛇發出刺耳的嘶鳴。
嘶鳴中,歸墟泉的水面突然裂開,露出底下的泉眼——泉眼深處,有個巨大的黑色繭殼,繭殼上插著半片月牙玉佩,正是沙狼失蹤的那半塊。玉佩的缺口處,黑色汁液正在滲出,順著泉眼的石壁往上爬,與麟蛇的鱗片連成線。
“沙狼把它封印在繭里了!”銅豆突然明白,“但有人拔了玉佩的另一半,導致封印松動,麟蛇才破繭而出!”
(四)
麟蛇的鹿角被藤蔓勒斷時,黑霧中飛出無數蝕靈蟲,像片黑色的云,撲向暗河入口的士兵。趙勇的左臂被蟲群覆蓋,鐵甲瞬間被啃出個洞,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傷口,傷口里,黑色汁液正在凝結成鱗片。
“是觀海亭的守夜人!”個受傷的親兵突然大喊,他看到濃霧中閃過個熟悉的身影,那人手里拿著塊玉佩,正是失蹤的另一半月牙佩,“他剛才還幫我們添過星靈草捆!”
銅豆轉頭看向入口,守夜人老陳的身影正在霧中晃動,他的嘴角掛著詭異的笑,手里的玉佩正在吸收黑霧,變得越來越黑?!爸芾戏蜃诱f過,連島橋有影閣的‘沉睡者’,”鹿生的朱砂痣指向老陳,“他們被種下了‘心控紋’,平時與常人無異,直到特定的時機才會被激活!”
老陳將玉佩扔進歸墟泉,泉眼的繭殼突然炸開,更多的麟蛇幼體從碎片中爬出,小的只有手指長,大的已經有丈余長,鱗片上的鋸齒閃著寒光?!皢⒃鄣摹p月同輝’是假的,”老陳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像金屬摩擦,“真正的儀式是‘萬蛇朝泉’,用麟蛇的血污染整個靈力網!”
歸航燈的水晶碎片突然投射出驚人的畫面:漠北的沙暴衛統領正在與活沙樹搏斗,樹里鉆出的蛇形根須纏上了他的腳踝;西域的靈玉礦,礦工們變成了半人半蛇的怪物,正在啃食靈玉;北境的同心草,葉片全部變成了蛇信的形狀,纏繞著牧民的牛羊……
“他們早就滲透了每個節點!”鹿生的聲音帶著顫抖,他看著總錄上的墨跡圖案,蛇角的位置多出了個小小的人影,與老陳的輪廓完全吻合,“麟蛇只是先鋒,真正的后手是被心控的守護者!”
(五)
當第一縷晨光穿透濃霧時,麟蛇的本體終于從泉眼爬出,它的身體有船那么粗,鱗片上的紋路組成了完整的“萬蛇朝泉”陣,歸墟泉的水面徹底變成黑色,靈力網的光帶只剩下微弱的光點。
銅豆將暖靈爐扔進泉眼,爐底的星軌紋與沙狼的半塊玉佩產生共鳴,金色的光芒順著黑色汁液逆流而上,暫時凍結了陣眼。鹿生則用自己的血畫了個半鹿族的“醒魂咒”,咒文的光芒照在老陳身上,他突然痛苦地抱住頭,玉佩從手中滑落,掉進泉眼。
“是‘蝕骨藤的花粉’!”老陳恢復清醒的瞬間大喊,“三個月前,個戴斗笠的人讓我幫他曬草藥,花粉飄進了眼睛……”
話沒說完,他的身體突然炸開,變成無數蝕靈蟲,撲向泉眼的麟蛇本體。麟蛇在蟲群的掩護下,突然鉆進泉眼深處,黑色的水面開始旋轉,形成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兩塊月牙佩正在碰撞,發出刺耳的尖嘯。
靈力網的最后個光點熄滅時,銅豆看到漩渦底閃過個熟悉的符號——與西域影窟的蛇形紋相同,只是蛇的眼睛變成了兩顆星星,像極了周顯書房里那幅古畫的落款。
(六)
歸墟泉被重新封印時,連島橋的星靈草已經枯死了大半。趙勇失去了左臂,傷口處留下了無法消除的鱗片,每當陰雨天就會劇痛。老陳的尸體沒有找到,只在觀海亭的石縫里,發現了半片沾著蝕骨藤花粉的衣角。
林小滿的卷宗新添了厚厚的一卷,里面貼著麟蛇的鱗片、蝕靈蟲的標本、還有那兩塊拼合的月牙佩照片。照片上,玉佩的缺口處,黑色汁液雖然凝固,卻依然能看到流動的影子,像條被困在玉里的蛇。
總錄的最后一頁,銅豆用靈泉水寫下新的批注:
“麟蛇非終局,
心控者不止老陳,
周顯書房的古畫落款,
與蛇眼星星符號一致。
歸墟泉底的漩渦仍在旋轉,
它在等下一個‘萬蛇朝泉’?!?/p>
冬至的雪落在觀海亭的石桌上,掩蓋了總錄上的墨跡,卻蓋不住歸航燈水晶碎片里的畫面:西域的守礦塔,沙影正在擦拭母石,母石的裂縫中滲出黑色汁液;北境的草原,黑煞的斗笠下,眼睛閃過蛇瞳的豎紋;南沙島的海心結,新定海神草的葉片,在夜里會變成蛇信的形狀……
碎片的最后,是周顯的身影出現在星圖館,他正用放大鏡觀察那幅古畫,畫中蛇形紋的眼睛處,有新的墨跡正在暈開,像兩顆正在蘇醒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