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言聽著老奶奶平緩無力的敘說感覺有些毛骨悚然,偏遠山區的小村子竟然可以這樣審判一個人嗎,隨意的判處他人死刑,他覺得這比鬼怪可怕一萬倍。
他沒想到巧玲竟然是這件事的導火索,可是巧玲……他還記得巧玲說過她是被困死在松樹林的,而松樹林的陣是用來困嬰靈的,而嬰靈……
這些糾纏不清的恩怨究竟誰對誰錯?
“小師父,我孫女醒了。”福奶奶走了過來,面容有些憔悴,可眼睛卻亮極了。
顧清元點點頭,帶著男鬼過去了,他讓男鬼在門口等他,自己進了房間,福奶奶很拘謹地站在床頭,臉上帶著笑,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房間是顧清元的。
“小丫頭,你還記得你撿了一截骨頭嗎?”顧清元沒有繞彎子直接問道。
小姑娘愣了一下輕聲嗯了一聲。
顧清元本以為這詢問就像擠牙膏一樣還得問一段時間,沒想到小姑娘直接從衣領里扯出了一截紅繩,她竟然把那截骨頭用紅繩纏住做成了吊墜項鏈,難怪那個李波找不到,他可能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的手指會被一個小姑娘掛在脖子上吧。
顧清元也不多說什么了,他朝那個小姑娘伸出手,小姑娘便乖乖的交給了他,他轉身把骨頭扔給了李波,卻并沒有離開,他走到床前看著那個小姑娘,小姑娘猶猶豫豫欲言又止的模樣太明顯了,有事。
看出了她可能不想自己奶奶知道,顧清元開口道:“福奶奶,我跟她聊聊,順便幫她驅除一下邪氣。”
福奶奶連忙點頭說好,但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顧清元背在身后的手指敲了敲自己的手腕,頭也沒回直接喊了聲司言。
司言早就過來了,聽見師兄喊立馬應了聲,“在呢,什么事?”
“帶福奶奶去找一下師叔,師叔說要念幾遍《地藏經》給大家祈福,我這邊幫小丫頭驅完邪就過去。”顧清元一本正經的說道。
司言瞇著眼睛張著嘴,老實說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信隱風會說這種話,但是師兄這么說肯定有他的道理,再看到顧清元不著痕跡的沖他眨了眨眼他徹底明白了,這貨就是想支走這個福奶奶但是又嫌跟人家直說會被問東問西麻煩,干脆直接扔給他,讓他再扔給隱風。
可能是最近顧清元太好了他都快忘了他是什么人了。
他張了半天的嘴終于哦出了聲音,“福奶奶,我們快走吧,這念經最講究誠心了,可不能等。”
福奶奶忙不迭跟了他出去,臨走還不忘讓海丫頭乖乖聽顧清元的話。
顧清元搬了個小板凳坐到了床邊一米遠的位置,“現在可以說了,是什么想告訴我又不想你奶奶知道的事?”
小丫頭瞬間就紅了眼眶,但又不敢哭出聲,她雙手攥緊了被子,“哥哥,我被鬼盯上了。”
顧清元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我叫李海,大家都喜歡叫我海娃,我在鄉里的中心小學讀六年級,我們那個小學每年都會失蹤幾個女孩子......”李海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講述她遇到的事。
“不清楚具體有幾個,反正都是女孩子,我們這些地方嘛,天高皇帝遠的,女孩子最不值錢了,沒人在乎的,班里的男生說這是獻祭,每年獻祭幾個人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
“這學期過完我就升初一了,就能去鎮上讀書了,本以為我是幸運的,也終于可以擺脫獻祭這個陰影了。”她身體顫抖著,應該是害怕極了,“沒想到一個星期前我和我同床鋪的女生都被標記了。”她抬起頭,眼里都是恐懼,“哥哥,你知道鬼的標記嗎?”
顧清元嗯了一聲,李海又低下了頭繼續說:“那天我們兩個半夜一起醒了,我感覺小腿上有些疼,就起來看看是怎么回事,跟我一起睡的女生也說肩膀疼,我們打開了手電筒,其實迎著月光我已經看見了她肩膀上黑黑的一團像是被一只漆黑的手抓過一樣......”
“我的小腿上是跟她一樣的東西,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宿舍里人多,我同鋪的沒有當回事,她還嚷嚷著要去廁所,其實我也想上,但是我不敢,我阻止過她,但是她說我是迷信,最后她還是去了。”
“我就那么盯著門口等了她一個晚上,她沒有回來,我知道她肯定沒了。”
然后就是冗長的沉默,顧清元也沒有開口,他覺得她在想該怎么說接下來的事,他不能開口打斷她。
就在顧清元以為她不會開口了的時候李海說話了。
“有人說我們學校下面埋了很多尸骨,如果我夠幸運挖到一塊,并且戴在身上,那那個尸骨的鬼會一直跟著我,我身上會沾上鬼的陰氣,而給我打下標記的鬼也會以為我已經死了。”
“我只要撐過這一個月就好,我馬上就要畢業了,我馬上就要離開這里了。”她抬起頭,眼神里帶著些許癲狂,“可是,現在都完了......”她又問了一次:“......哥哥,你知道鬼標記嗎?我是不是馬上就要死了?”
顧清元站起了身,聽著聲音外面的經也念的差不多了,他說:“我看看你的標記。”
李海掀開被子,把褲腿撩了起來,小腿上果然有一個黑色的抓痕,還能清晰的看出形狀,但是不同于司言那個直接被拍上去的標記,這個標記是可以洗掉的。
“這個可以洗掉,你不會有事的。”他說。
走到門口又想起什么回頭囑咐道:“不要聽信什么帶尸骨在身上可以遮蓋標記之類的話,辛虧這次你挖的這個尸骨是個性子溫和的,不然你現在墳頭已經長草了。”說完便往司言那邊去了。
還沒過去就已經收到了隱風那幽怨的眼神,顧清元沒忍住低頭笑了笑,他憋著笑問道:“結束了嗎?”
隱風從牙縫里吐出兩個字,“好了。”再不出來他就打算把那只男鬼超度了。
顧清元也發現了,“他怎么還不走?”
司言攤了攤手,無奈的說:“他說好久沒回來了,想看看家。”
顧清元不解的看向司言,司言點了點頭,“巧吧,她帶著她爹的骨頭。”
“那......”他看向端坐在一旁閉著眼睛念念有詞的福奶奶。
“沒告訴她,你知道的,再一次失去遠比第一次難接受的多。”司言低聲說道,語氣里滿是不忍。
隱風踱著步子走到他們跟前,問道:“怎么樣,她說什么了?”
“你說的那個學校。”顧清元答道。
“那這樣吧,我去找嬰靈,你們去學校。”隱風說道,看著顧清元不太相信的眼神他有些無奈,自己在這些小輩眼里就這么不可靠嗎!他挑了挑眉,“還是你們擔心我一把年紀折在那松樹林想跟我一起去?”
“誰想跟你一起去了!”司言粗聲說道,“只是怕你一個人對付不了。”
“那你要不跟著我,我們去學校,讓你師兄一個人去松樹林?”隱風提議道。
司言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他肯定要跟著師兄的。
顧清元知道隱風的顧慮,他們的時間可能不多了,而且被打上了標記的司言可能一進松樹林就會被發現被針對,但是他一個人去找嬰靈,讓司言跟著隱風去學校他也不放心,人,總是要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那就這樣吧,今天也不早了我去跟福奶奶說一聲怎么洗掉她孫女的標記我們就先回去休息吧。”顧清元說,“師叔自己小心些。”
隱風嗯了一聲,“如果你不加個師叔我會開心很多。”
天一亮三人就出發了,分別一左一右背道而馳,今天是個陰天,悶熱的很,一絲風都沒有,司言跟著顧清元順著小公路一直走,按照隱風說的,順著這條路一直走,走到一座大橋上,再往他車頭的方向走下去就能到那個學校了。
“師兄,這路又斷了。”司言看著陡然變窄的路抱怨道。
“這些地方修路都是各家出人或者出錢來修的,你也看到了這村里基本沒有勞動力,除了自家屋后一段路別的估計沒人有時間有精力來修了。”顧清元解釋道。
俗話說,要想富先修路,或許也是道路不通導致村子如此閉塞,才會導致當年那些事情的發生。
他們應該也不會想到很久以后的今天,他們的后人還要因為他們曾經所做過的孽而接受無止境的復仇或審判。
“師兄,你看,前面那幾個人,是不是陳欽蘇夏夏他們?”司言突然拉了拉顧清元指著前面的人影興奮的說道。
顧清元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還真是他們,就是看上去有些狼狽,不過他們都分開這么長時間了怎么今天才走到這?
司言喊了他們的名字,山高樹密的,他的聲音好像被吸了進去一樣,回音再一波一波傳出來,前面幾人愣是沒有反應,司言煩躁的踢了踢腳下的石頭,“這破地方,倒還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顧清元揉了揉他的腦袋,似乎很久沒這么揉他腦袋了,不自覺就放柔了語調,“行啦,我們走快點,追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