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切都停下來了,就像是按下了暫停鍵。
男人不理解的抬起那只被司言掐住脈門的手,挑了挑眉,眼里一片清明根本看不出任何情欲,相比之下司言就狼狽的多,他脖子上一連串曖昧的痕跡,嘴唇紅腫,眼睛里還蘊著水氣,衣衫凌亂。
“師弟?”男人拖著調子,故意營造出曖昧的感覺。
司言嘖了一聲,手上用了力,“還玩呢,有意思嗎?”
男人無所謂的聳聳肩,意有所指的說:“有沒有意思你不知道嗎?”
“我們倒是小看你了。”司言用空的那只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突然抬腿,猝不及防的攻勢讓男人愣了一下,但他還是側身避開了。
司言抓住他手腕的手往自己身前一拉,再屈膝一頂,男人游刃有余的閃身,被擒住的手腕靈活的一扭竟掙脫了去,踢腿劈向司言,后者往后幾步避開他的掃腿和迎面而來的拳頭,那拳頭突然成爪,從司言胸口劃過,尖銳的指甲劃破了皮膚。
男人抬起那只手,小指是焦黑的,指甲上沾著血珠,他頗有興趣的舔了一下。
司言瞇了瞇眼睛,那感覺就好像是舔在了自己的胸口,像貓的舌頭,帶著倒刺,觸感濕膩,他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果然披著相似的皮再怎么都不是同一個人,這個太惡心了,真是糟蹋了他師兄的臉。
為了防止他做出什么令人反胃的舉動,司言勾住旁邊的凳子反腿往他臉上踢去。
然而那男人不偏不倚好整以暇的看著他,然后不懷好意的勾唇一笑。
司言心道不好,還沒來得及做何反應就感覺好像溺水的人猛的一把被拽出了水面。
他大口大口喘著氣,說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覺,有點像是做著夢突然醒來一樣,但又有些不一樣,說不清楚。
“怎么了?”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氣,司言側眸,這是怎么回事?
見顧清元想伸手摸他的頭,司言眼疾手快的抬手截住,擒住那只手拽到眼前,手還是那個好看的手,小指也干干凈凈的,指尖或者別的地方都沒有焦黑的痕跡。
所以,這個是真的嗎?
顧清元手腕一擰,反手扣住他的手,司言的手要小一圈,幾乎完全被包裹住了,“好玩兒嗎?”他問。
“師兄……我剛剛做了個噩夢,好嚇人……”司言立馬委屈巴巴的抱怨,眼神卻一直有意無意的打量眼前的人,他暫時看不出這個師兄有什么破綻。
“小司言,你走路也會睡著嗎?”
身后傳來幾人的笑聲,司言覺得這聲音可真是太熟悉了,不久前還想拿他去祭祀呢,之前不覺得,現在想想怎么這幾個人就這么陰魂不散呢,大家又不是很熟。
他沒好氣的轉過頭,然后呆住了。
這條路,不正是去鄉里小學的路嗎,而他們現在……
和昨天一樣——準確的說他現在時間有些混亂。——他又走在了這條黃泥大馬路上,路的一邊是峭壁一邊是田野,路邊開著不知名的小花,田里還什么作物都沒長出來,這條路一直蜿蜒向前,像是沒有盡頭。
而幻境之所以難以走出就在于他太真實了,而且隨著時間推移你會慢慢的忘記現實而沉浸其中,這種改變是潛移默化的,你自己根本不會有任何察覺。
“你有點不對勁,出什么事了?”顧清元松開手捏了捏他的后頸,這個動作讓司言很放松,是他熟悉的那個師兄會做的事情。
“司言?”見他沒反應,顧清元加重了些力道。
司言吃痛的嘶了一聲,“師兄……”
顧清元說了聲抱歉,收回了手。
司言知道,大白天走的好好的做噩夢確實太像隨口胡謅的事了,他聳了聳肩跟在顧清元身后。
和之前一樣,他們沿著泥巴路一直往前,身后的蘇夏夏一行人則在沿途拍照做記錄。
“據說那些孩子每周也都是這樣走到學校去的……”蘇夏夏說。
“是啊,都是大孩子帶小孩子,總有住的遠的最后的路需要他自己走……”張咪說。
“其實想想我們以前小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啊,自己上學放學,也沒有那么可憐啦,路上還挺好玩的……”陳欽說。
蘇夏夏白了他一眼并沒有接話,陳欽訕訕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小聲嘟囔道:“真的挺好玩的啊。”
很快前面的路就走到了盡頭,一如記憶中那樣,一個急轉彎,一段上坡路,一所有些孤單的學校屹立在那里,操場上的紅旗被風吹的獵獵作響,教室里隱隱約約傳出朗誦聲,旁邊的小池塘邊蛙聲陣陣,這樣似乎又沒那么孤單了。
“師兄,我們該怎么做?”司言習慣性的拽了拽顧清元的胳膊。
“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直接說明來意……”顧清元看著學校上空,轉過身對陳欽說:“你跟校長說我們都是S大過來做一期關于鄉村小學的課題的。”
“行。”陳欽點點頭,“畢竟小女孩失蹤不是小事,學校估計對這個也是比較敏感,我們直接說,好的情況下就是去跟主任喝口熱水聽他吐一通苦水,壞的情況嘛估計我們根本進不去。”
學校不大,教學樓是工字型的,教學樓出來就操場,都是泥土推平的,這幾天下過雨,操場上還泥濘不堪,到處都是水洼,司言聲音不大的嘖了一聲順著干燥的地方跟著教導主任往里走,他就說他不喜歡這些地方的任務。
每次都容易拔出蘿卜帶出泥,順藤摸著許多瓜,還特別費鞋,他最討厭濕噠噠又黏糊糊的泥巴了。
教學樓一共六層,說是教學樓也只是下面三層而已,上面三層分別是教師宿舍,男生宿舍,女生宿舍。
教師宿舍還好,都是單間,上面學生宿舍就是一個大教室里面擺滿了上下鋪的鐵架床,四到六年級都睡在里面,還在門口就聞到了里面復雜的味道,最明顯的就是一股酸味混合著腳臭,這么大的孩子正是好動,每天活動量驚人,幾十一百個人一身臭汗都這么倒在床上……主任說為了安全,下鋪睡三個孩子,上鋪睡兩個,所以……
司言看了看里面縱橫交錯的鐵架床,說是一百人還是太保守了。
就在大家還一言難盡的看著這個簡易宿舍的時候,鈴聲響了,主任抬起手看了看時間,說:“先去吃晚飯吧,學生們還有一節課也要去吃飯了,到時候太擠。”
“吃完飯我帶你去教師宿舍,阿姨給你們收拾出來了兩間。”他摸了摸自己發福的肚子,“我們這兒還算是條件比較好了......”他有些自豪的說:“我們還有電腦室呢,附近的小學都到我們這邊來上課的。”
女生總是更感性一些,蘇夏夏和張咪走在最后面心情實在不怎么好,親眼看到和聽說完全是兩個概念,這里的條件比他們想的還要簡陋得多。
陳欽一直走在主任旁邊,兩人就鄉村教育問題一路探討。
他看了看旁邊一直在掐算的顧清元,低聲問:“有什么發現?”
顧清元搖了搖頭,“等下說。”
司言點了點頭,現在確實不方便。
傍晚,這是孩子們一天中課間休息時間最長的時候,吃好了飯的學生三三兩兩聚集在教學樓旁邊的一個小池塘邊洗腳,落日余暉下的操場上還有許多人在追逐打鬧。
司言看見顧清元一個人站在陽臺上,目光看似在追隨著操場上奔跑的孩子們,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學著顧清元的樣子兩個胳膊撐在陽臺上。
“師兄,你有沒有過那種感覺。”
“什么。”
“就是......我們現在所經歷的一切我好像在夢里已經經歷過了一樣。”
“嗯。”
司言聽著顧清元聲音輕飄飄的,以為還有下文,結果等了半天也沒有,他忍不住轉過頭去看,顧清元也正好看過來,司言歪了歪頭,喊了聲師兄,
“你分清了什么是夢什么是現實了嗎?”顧清元那形狀好看的薄唇一張一合,說話的語調也沒有任何變化,但司言卻像是心里的警鐘被敲響了一樣,他其實從看到顧清元那一刻起就下意識的想逃避,想讓自己覺得這里就是現實,但是顧清元這一問宛如揭開了他的遮羞布,他后退了兩步,定定的看著顧清元。
顧清元早已轉過頭去,“司言,回去吧,時間不多了。”
不知何時眼前起了濃稠的化不開的霧,司言就快要看不清顧清元的身影了,他急道:“可是師兄,我怎么回去啊!”
空靈的聲音透過霧氣傳來:“你知道的,司言。”
司言簡直要吐血,怒道:“我知道還問你啊!”
然后再沒有聲音傳來,濃霧已經嚴密的包裹住了他,司言閉了閉眼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想摸索著回到房間里,然后轉身走了好幾步都沒有摸到任何東西,這陽臺寬不過兩米,不至于自己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走了好幾步還觸及不到墻的,他不自覺的攥緊了拳頭,這他媽又是來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