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元站在濃霧彌漫的校園里，他還記得他是跟司言一起出的最后一間教室。
但是司言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突然不見了，他記得之前這個人明明一直拽著自己，但是現在，再讓他回想細節他居然不知道這個人是什么時候不見的。
顧清元有些煩躁，就在這時，一個嬌小的身影撞在了他胸口，他低頭看了一眼，更加煩躁了，然后皺著眉直接掀開了。
被掀開的身影踉蹌了一下，然后穩住身形后又貼了上去，楚楚可憐的抬頭，那張臉正是蘇夏夏，她說：“顧師兄，我好怕。”
顧清元冷眼看著她，“怕什么？”
蘇夏夏眼里閃爍著淚花，緊緊的抱著顧清元的手臂，“我看見了陳欽和謝海，他們都要抓我。”
顧清元看著她，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并后退了一步，然后轉身，“不要跟著我。”
蘇夏夏連忙又跟了上去。
顧清元本來就煩躁的要死，也沒心情配合她，他眼神冷冰冰的掃過去，一字一頓的說：“我說，不要跟著我。”
蘇夏夏似乎是被他嚇到了，真就站在原地看著他沒有在跟上去，然后身體像沒有骨頭一樣漸漸癱在地上，最后甚至開始融化，也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就什么都沒剩下了。
顧清元走的很慢，但腳步始終沒停過，目標明確的走到司言之前打開的那間教室門前，毫不猶豫的拉開了門。
從門外看這就是一間稀松平常的教室，但是當他抬腳邁進去的那一瞬間，空氣中似乎有什么東西瘋狂的運轉了起來，轉眼間眼前已經變了模樣，是那條老街。
老街的盡頭站著一個人。
顧清元看了那人一會兒，還是走了過去。
見顧清元走近了，那人終于有了反應，那是一張很年輕的面孔，而且是不久前才見過的，只是不久前這人臉上還不會出現這種類似慈祥的表情。
陳欽微笑著摘下眼鏡，放進口袋里，開口卻有了一股滄桑的感覺，“你來了，你那個小師弟的世界里這里還挺熱鬧，跟我當年剛來這里一樣。”
顧清元在他面前一步外的地方停了下來，并沒有開口說話。
陳欽自顧自的繼續說著，就好像很久沒有人聽他說話了一般，“可是這都是表象，在他們這和善的皮囊下藏著最惡心污濁的心，我來這邊任職老師，在車上所有證件和錢都被偷了，一輛中巴車就那么大，還能掉到哪里去？可能就我是個外地人......”他指著街道的盡頭，“因為沒錢打點，學校根本不聽我說話，說我是個騙子，沒有地方去，我就順著這條街一直走，一直走，但是鎮子就這么大，很快就走到了頭......”
“我很好奇，真的有謝海這個人嗎？”顧清元突然開口打斷了他的回憶。
陳欽低低的笑了一聲，抬眸斜睨了他一眼，“當然，不然你以為誰在陪你師弟玩？你不是知道嗎？”他眼神掃視過顧清元，“你對你師弟倒是不錯。”
“畢竟是一手帶大的。”他除了司言還能對誰好呢，顧清元這么想著。
陳欽一臉慈祥一派和諧的模樣，“不知道你師弟現在還好嗎？”
突然，他蹙起眉頭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顧清元：“他到了血泉！我小看他了！”
“是嗎，那還不錯，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有師叔在我也可以放心了。”顧清元輕笑了一會兒，繼續說，“不如我們現在說說你是怎么讓謝海忘記他是怎么變成惡靈的吧。”
陳欽很快就恢復了，他嗤笑一聲，“不是我讓他忘記，是他自己不想記得，誰會愿意記得自己屠殺妻兒父母的場面？”
“然后再給他一個謝海的名字？”顧清元問。
“難道他不該謝謝他那個叫李海的女兒嗎，不然怎么變得像現在一樣厲害？”陳欽的語氣仿佛顧清元問了一個多么智障的問題。
顧清元點了點頭，“還有最后一個問題，這里真的有活人嗎？”
陳欽并沒有回答他，只是看著他面露微笑，但這對于顧清元來說已經是回答了。
顧清元勾了勾唇，了然的一笑，“所以其實今年的祭品其實是蘇夏夏和張咪吧，整個蒼山鎮就我們幾個活人了，對嗎？”
陳欽垂下眼皮，看著他的眼睛，“不對。”
顧清元挑眉。
“你......”陳欽說了一個字就被突如其來的一陣地動山搖打斷了，街上的行人也在那一刻都停下了腳步，像是被格式化的數據一般逐漸被抹去了痕跡隨風消逝不見了，整個街道也開始漸漸褪色。
顧清元剛剛站穩就看見陳欽一臉的憤怒，接著深深的剜了顧清元一眼化作黑煙消失了。
一切不過發生在轉眼間。
顧清元心生疑竇，想到給司言那個墜子，他試著凝神感應，他覺得應該是司言和隱風那邊做了什么，他們現在是在......在村長家里？他看了一眼這個已經開始瓦解的場景，伸手在眼前撥了撥，忽然濃霧四起，最后抬腳走進了濃霧，而本就支離破碎的場景也在他離開后分崩離析。
“師叔，他們在干嘛？”司言躲在隱風身后看著眼前層層疊疊的身影，從血泉里出來后司言又恢復了膽小的德行，現在看著平日里最討厭的隱風都覺得親切。
他們身后還跟著兩個小女孩，一個是之前躲在樹干里提醒隱風的巧玲，司言想起當日的景象問過她是怎么逃脫的，可是巧玲說自己也不知道。
還有一個是福奶奶家的海娃，李海。
就是她把司言和隱風帶到這里的，司言覺得腦子比較亂，而眼前的狀況一個接一個，讓他根本沒時間思考李海怎么變成現在這樣的。
“這應該就是那個吳媽所說的審判流浪漢的過程。”隱風說。
“什么？”司言不敢想象這句話背后的含義。
“我想，這里除了我們幾個沒有活人了。”隱風平靜的說著這句話好像置身事外一般，但司言感覺到了他在發抖，是啊，偌大一個地方除了他們沒有別的活人，這幾天……司言不敢回想，他現在只想找師兄。
司言突然想到什么，他說：“巧玲說最近河神特別靈……是河神力量變強了？所以我們能看到這些？”
隱風沉默了一會兒，“有點太巧了。”
“什么？”司言沒聽清。
“我現在覺得根本沒什么河神，那底下有的只有一個充滿仇恨的流浪漢。”隱風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事情，他帶著司言往回走，“去小丁家。”
“……他也是……吧？”司言問得有些艱難。
隱風點了點頭，“你有沒有發現那個吳媽很特別，我懷疑她是知道自己已經死了的，而且她似乎一直在等什么人。”
司言恍然大悟，一拍手，“他在等那個流浪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們炸了血泉的原因，現在好像是在重現當年的一切，我有一種感覺，小丁家現在應該是最安全的。”隱風說的很快，步子走的也很快。
司言小跑著跟在隱風身后，他其實一直很好奇，“師叔為什么你會來？真的是掌門師兄讓你來的嗎？”
隱風漸漸停下腳步，詫異的回過頭看著他：“不是你給我的信息嗎？你說情況有變，應付不了讓我盡快趕來相助，最重要的一點是不能讓你師兄知道。”
司言也停了下來，疑惑道：“我？”
隱風面色凝重，“看來有人假借你的名義給我傳了信，可是讓我到這里來目的是什么......”
天色漸漸陰沉起來，眼看著就要有一場大雨，隱風回頭看著一直跟著他們的兩個小鬼，問：“你們還跟著我們嗎？”
巧玲和李海都點了點頭。
隱風看了一眼越發陰沉的天空，“先去小丁家吧，現在一時也想不出什么，不管對方是什么目的我們先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
司言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有人想害他們，不對不對，雖然大家都不太待見他們但不至于讓他們死，何況還要搭上隱風師叔......司言突然靈光一閃，難道有人要殺師叔？他們只是順便配個葬？
隱風覺得司言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有些同情和埋怨，還有那眼底的果然如此是怎么回事？
兩人一路加快腳步，前腳進屋檐下后腳雨便落了下來，屋檐下還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司言只看了一眼，便撲了上去，“師兄！”語氣里帶著點委屈。
顧清元任由他掛在自己身上，抬手拍了拍他的背。
站在一邊的隱風抽了抽眼角，帶著兩個小鬼走開了，一邊走還一邊拿手擋兩個小鬼的眼睛，嘴里念念有詞，“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師兄你怎么在這？”
“我追著陳欽來的。”
“陳欽？”
顧清元點了點頭，“他就是那個流浪漢。”
“什么？”司言感覺一股寒意席卷全身，要知道他們之前可是一直在一起的，他心存僥幸的問道：“是在學校里被......？”
“他一直都不是人。”顧清元完全不讓他有一絲掙扎的機會，“蘇夏夏和張咪就是今年的祭品。”
司言滿臉震驚。
“看來和我猜想的沒錯。”隱風去而又返，“這個地方沒一個活人。”
他站在司言旁邊看著顧清元，表情嚴肅，“還有個事，我得跟你說......”
轟隆——！
震耳欲聾的轟隆聲響起，三人兩鬼立刻轉身去看，那遠處的碧水潭上方黑云密布，厚重的仿佛要塌下來一樣，黑云里隱約還有閃電，這場景就好像是潭底的什么東西要渡劫了一般。
不等他們幾人反應，那從潭底就竄出了一條通體烏黑的龍，他渾身糾纏著黑霧，隔得老遠都能看到那雙慎人的紅目。
它正以一種扭曲的姿態奔向那團閃電密布的黑云。
司言不知道為何看的心底一抽，隱隱有些疼痛，對那黑龍仿佛感同身受。
“黑龍......成魔了。”隱風的表情越來越凝重，他有預感，必須馬上解決了陳欽，不然會很麻煩，“陳欽呢？”
顧清元掩去眼底的一絲情緒，舌頭抵了抵牙齒，“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