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

路明非睜開眼睛，江戶就出現在他的視野里。

“??！”路明非往后縮了縮，才漸漸看清了江戶的臉，“是你啊……”

“你沒事吧？”江戶收起被路明非踢飛的毛毯，疊好放在一旁的座椅上。

“沒事……”路明非想著夢里那個小男孩，這是他第二次夢到那家伙了，感覺不像好事。“這是哪兒？”

“我們已經到卡塞爾學院了?！惫诺吕锇步淌谧哌^來，“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除了有點餓以外，感覺良好。”路明非偷瞥著身邊的江戶，表情有點委屈，“老江，你可真不夠意思啊，為了跑路居然拿我做籌碼……”

江戶很無奈，不過他也覺得自己的玩笑確實有點過了，沒顧及到路明非脆弱的神經在那種情況下，根本經受不住挑逗了。

“我那是逗你呢，你沒聽見教授說么，我們已經到學院了。”

“算了吧，我還是更期待聽見自己在哪家協和醫院，重癥監護室也無所謂，哪怕是產房都可以?！?/p>

古德里安教授撓撓頭：“以前接受輔導的學生也有反應激烈的，但像這樣的還是頭一回。明非，你對龍就那么恐懼么？其實從本質上來說，那也就是一種強大的物種而已，跟獅子老虎沒有區別?！?/p>

“怎么會沒有區別呢？”路明非從牛皮長椅上跳下來，“龍誒，那是龍誒，你說的明明是顛覆我們認知的生物！還有你老江，你干嘛在旁邊擺出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你傻了吧？怎么沒有反應呢？還是說在我昏過去的這段時間里，你已經接受了什么龍皇泥頭鍋真的存在這件事了？”

江戶一邊苦笑一邊把路明非按回牛皮椅坐好。他想路明非之前自我介紹說只有游戲打得還可以是不對的，是種相當自謙的說法。至少現在看來，路明非的嘴炮能力也是一流的，嘚吧嘚吧一長串，都不帶磕巴的。

“是龍皇尼德霍格?！彼紫燃m正路明非，“其實我也沒有完全相信，我們過去的生活、學習經歷都不允許我們輕易接納這樣的事實。但跟你不同的是，我是清醒著到達這里的，一路上的見聞都在提醒我，學院里不僅僅是一群精神病人那么簡單，所以我決定再看一看?！?/p>

“教授，”江戶轉向古德里安教授，“現在你可以放心了，這家伙還是活蹦亂跳的，戰斗力十足?！?/p>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拿出實證給你們看?！惫诺吕锇步淌诨氐綍高?，撥通了座機。

片刻以后，書房的門打開，一個臉上就寫著“我是日本人”的中年男人疾步進來，左手提著一只黑色的手提箱，銀色金屬包邊，看起來相當結實。

他把手提箱放在桌上以后，用流利的中文自我介紹：“我叫富山雅史，是卡塞爾學院的心理輔導教員。”

古德里安教授在一旁做補充說明，“富山雅史先生主要負責學生們日常的心理疏導?！?/p>

富山雅史點點頭，“在上一任S級吞槍自殺以后，學校就對學生的心理健康教育格外重視?！?/p>

“吞槍自殺？”江戶和路明非都震驚了。

“因為成績太優秀，思維很敏銳，鉆研龍類事典的時候陷入了某些哲學上的思辨難關，一時沒解脫出來，就吞槍了?？梢岳斫?，畢竟是S級嘛?！备簧窖攀房瓷先ネ葱募彩祝暗珜τ趯W院來說，是難以承受的重大損失，好在如今你出現了，路君?！?/p>

“倒也不必抱那么大的期望?！甭访鞣钦f。

“這一位就是江戶御守先生吧?！备簧窖攀酚职涯繕宿D向江戶，“起初我看到名字的時候就很好奇，閣下真的不是日本人么？”

江戶無奈地聳聳肩，“老實說，我跟你一樣好奇?！?/p>

“抱歉?！备簧窖攀饭碇虑福又妹艽a和指紋打開了那只手提箱，“根據古德里安教授的請求，我從學院檔案室帶來了一件能證明龍類存在的文物，向二位展示。”

一只圓柱形的玻璃瓶被從手提箱內取出，送到江戶和路明非面前，就像是生物課上老師用來裝標本的那種瓶子。

江戶摸了摸手臂，他感覺自己起雞皮疙瘩了。

泡在淡黃色福爾馬林溶液里的是一個很像蜥蜴的動物，黃白色的，蜷縮著修長的尾巴，像是子宮中的胎兒，嘴邊的長須在溶液里緩慢地飄拂，合著眼睛的樣子看起來如嬰兒般安詳。它看上去很容易和某種古代蜥蜴聯系到一塊兒，但是那兩面膜翼拒絕了這種近乎褻瀆的可能性。

“這是一條紅龍的幼崽，甚至還沒死去，只是在沉睡狀態。龍類很難殺死，尤其是高貴的初代種和次代種，即使你毀滅它們的身軀，都無法毀滅靈魂，它們會再度蘇醒，”富山雅史說，“這是極難得的標本，通常人類無法捕獲龍，因為龍類能夠感覺人類大腦的活動，要么在人類靠近之前發動進攻，要么就會逃走。這個標本是1796年在印度發現的，很幸運，這條紅龍幼崽大概是在剛剛孵化出來的時候被一條巨蟒吞下去了，當地的農民殺死了巨蟒，從它的肚子里得到了這個幼崽。”

“難以置信……”江戶喃喃出聲。

“這真的不是塑膠的么？”路明非捂臉，“完蛋了，我的世界觀完蛋了！所以我們該怎么戰斗？用鐳射炮么？有沒有初代機或者巨山超力霸？”

已經沒有人接他的爛梗了，連江戶都被瓶中的小家伙完完全全吸引住了。

“湊近看看，看它的細節，鱗片的紋路，什么樣的藝術家能做出這樣完美的塑膠制品來？”富山雅史把玻璃瓶挪近。

隔著一層半厘米厚的玻璃，那只紅龍幼崽如此之近，簡直纖毫畢現。它的膜翼和長須都在溶液里拂動，就像是懸停在云中。富山雅史說得對，那細節，那紋路，太逼真了，只有自然或者神能夠誕育這樣的東西，它們存在于歷史的陰影中，存在于不同民族的傳說中，存在于人類想象的極限中，也存在于這個密封的玻璃瓶里。

“完美，是不是？”富山雅史帶著贊嘆的口氣。

“完美?！苯瓚艉吐访鞣钱惪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