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宣一恪原本預想,鹿溪那樣的性格聽了這話定然就要把他丟開,這樣一來也能哪知道這人反而借勢把他往懷里一拉,還仗著自己身高的優勢睨了他一眼:“邊吐血邊說沒事?你演話本子呢?”
說著他又將宣一恪那顆幾欲掙扎的腦袋按回自己懷里,抱起他就往外走:“你差不多也行了,別看人家阿徐,他說實話沒什么問題!”
“你…放我下去!”
“你先解釋解釋自己身上的傷。”
鹿溪耷拉著眼皮,語調拉的極長。
他自然是故意這樣的,好不容易弄清楚了泰逢身上的問題,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故而他并不急著和宣一恪非要爭辯出個高低長短。
這相處也有好長一段時間了,他對面前這人看似云淡風輕實際上別扭性子也有了幾絲了解,跟他好好說是沒有什么結果的,倒不如直接威脅一番還能逼出一點兒所以然來。為了逼這人說句實話,他倒也不介意來做一次無賴。
“……舊傷!舊傷!”
在鹿溪孜孜不倦的努力下,總算是在這人看似嚴密的面具上面撬開了一個縫,氣憤之下連原本蒼白的臉上也染上一絲潮紅:“他剛剛也說了是舊傷,可以放我下來了么?”
鹿溪也總算是松了勁,任由對方掙脫開,只是他望著宣一恪的背影,忽然開口喊了一聲:“宣一恪”
聽到對方的呼喚,宣一恪下意識的頓住了步子。
“從我接受你加入鑒妖司的那一日開始,就代表了我將你視為我的部下,部下是需要聽從指揮的。”
鹿溪沉下臉的時候也頗有幾分唬人的效果:“作為鑒妖司的司主,我希望你明白,我們并不是什么累贅,也并不需要你一味承擔一切”
“如果你早點告訴我們,你身上有舊傷我就根本不會讓你這樣勞心勞力。你本來就不欠我什么,你不需要這樣,如果再有下次,你走就是了,鑒妖司不歡迎沒有合作精神的人。”
宣一恪沒說話,只是定定的望了鹿溪一眼,繼而又嗆咳出了一大口鮮血!眼睛一閉就栽倒下去。
“總算是吐干凈了,真是別扭鬼。”
鹿溪這才松了口氣,眼神中的森然冷意也消散殆盡。
他順手接住了宣一恪,又看了一眼身后兩個人,十分自然的反問:“還不回去?”
阿徐,明舒窈:“……”
“老大,你真狠。”
明舒窈一言難盡的看著他懷里那個硬生生給氣暈過去的人,莫名其妙的,第一次對宣一恪升起一絲同情——
他們這老大看著正直憨厚,卻長了一顆遠近聞名的黑心,看起來這位威風八面的狐王還沒能發現這一點呢。
以后有他受的。
對人情世故任由些懵懵懂懂的小鎮魂師如此想著,忽然覺得這只來路不明的老狐貍也沒那么討厭了,甚至……還讓人有些同情。
長安城的二月仍未完全褪去她的寒意,春寒料峭,鹿溪推門進自己屋子的時候先是屋子里的熱氣熏得一愣。他自然是不怕冷的,一年四季都帶著渾身的熱度,就連用碳的份額也經常分給了其他人,不過今年是個例外,怕熱到遠近聞名的鹿司主居然領了碳回去。
都是為了那只狐貍。
鹿溪走進屋子,看著床榻里擁著厚被子睡的沉沉的宣一恪,忽然捏著太陽穴嘆了口氣。
那一天把人抱回鑒妖司,他立馬讓虞盛來為他診治,虞大夫得出的結論便是不能勞累不能受涼,不然難保沒有性命之憂。
虞大夫向來說話委婉,但這話的便是這人就不能再當個牲口使用了,不然翹辮子也是指日可待。
鹿司主向來是個責任心極強的大好人,無論宣一恪自己怎么說,他都執意把封印媼的要把宣一恪在自己這養好了才放他回去。
順帶一提,這個自己,說的是鹿溪的私宅。
宣一恪是個不愿示弱的,鹿溪這次也鐵了心不能由著對方性子,兩人僵持不下,誰說也沒用,最后還是虞盛和宣一恪單獨說了什么,一開始絕不同意靜養的宣一恪也同意了服藥休息,要說有什么美中不足的,那便是他睡著的時間越發長了起來。
起初鹿溪也是心存疑惑,但隨著宣一恪的臉色也越發變好,也不似之前還會咳血暈厥,鹿溪也姑且信了對方的治療方式,任由他們去了。
“鹿溪?”
就在鹿溪沉思回憶的這段時間,床上宣一恪忽然醒了過來,他大多數時間都是這樣心態平穩的,即使是看見自己床頭忽然多了個人,他也不吃驚意外,反倒是勉強直著身體坐起來——
他只著一身白色寢衣,墨色長發披散開來,纖薄的身軀擁在厚重的錦被里總讓人疑心他下一刻就要被壓垮似的。
“你好點沒?”
鹿溪本就準備了一套說辭以防對方忽然醒過來:“聽虞盛說你最近……”
“本就沒什么事。”
睡足的狐貍臉色多了些紅潤,微微瞇起眼的時候滿眼都是慵懶:“這段時間也麻煩司主了……”
“您不能進去!您不能進去!”
即使鹿溪聽出宣一恪這又是要辭行了,話頭也被門外的聲音硬生生的給打斷了,二人同一時間皆是望向門口,房門碰的一聲被人撞開,原是進來了一個異域打扮的少年。
這少年身材嬌小約莫只在鹿溪胸口往下,但不得不說這張臉長得卻是極其美麗的,就連許多姑娘也是望塵莫及。
他將攔著自己的管家一把推開,頭一扭就和正坐在床上的宣一恪對視上了。
一秒,兩秒,三秒。
那少年一雙美目含淚,滿臉都是委屈的死死盯著那邊不明所以的宣一恪,看起來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似的。
放在平日,宣一恪見了這等容貌的人也是自持憐香惜玉的君子,但是這會他也只是剛睡醒,腦子還處于渾沌之中,于是只能懵逼的看著鹿溪。旁邊的老管家亦是滿臉求助。
面對面前兩張神態各異的面龐,神通廣大的鹿溪鹿司主最后也只能捂著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他一年大約只有兩三個月會住在這,結果還是被這人給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