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也!此四書乃科舉重點,你竟還不想背?”李家偏院中,一男人穿的素凈,面容雖是年華已去但仍然瞧得出年少時的俊郎模樣,那臉上現在是好不精彩!臉黑的很。他正手持著一卷竹卷,怒氣沖天地追著一少年的要打。
少年不過十三四歲年紀,鬢若刀削,眉眼深邃,一身月白色錦袍,腰間系著玉腰帶,若是以后長開不知又是怎樣一副模樣。
少年苦著臉回頭,道:“阿爹,那四書五經就不是人該背的!”正巧碰上他爹一記竹書燒肉,縱身一躲,對上他爹怒不可遏的眼神,才停下了嘴上功夫,慌得往主院跑,撒腿就溜進了走廊。
男人氣極,也追了上去,邊追邊道:“執迷不悟!你若不背,將來如何考取功名?”少年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那便不考好啦!”大逆不道!男人自知追不上他,于是便繞另一條小道,反正他知這逆子會去哪。
李湛氣喘吁吁地扶著墻,回頭瞧見已然沒了他爹的蹤影,才放下心,悠然地背著手,一邊學起他爹吹胡子瞪眼的模樣:“逆子也!”學完又哈哈大笑,哼著小曲兒,慢慢悠悠地往他娘的院子走,身后一小廝模樣的男子追著他喊道:“少爺!你怎跑得如此快?”李湛瞧著小廝的那上氣不接下氣地模樣,嘲笑道:“茗煙,你這體力不行呀!這以后怎么能追得上你少爺的呢?還是得多多練啊!”說完拍了拍茗煙的背。
茗煙撇了撇嘴,“什么嘛。明明是少爺不夠義氣,丟下茗煙撒腿就跑的?!崩钫抗ζ饋?,“沒被阿爹逮著就好,這樣的情況下我怎樣顧得上你嘛!”茗煙也無奈地笑了,“是是是,我們李湛少爺說的對。”說完兩人便笑著一同進了院子。
李湛搓了搓手,只覺寒氣襲面,春寒料峭乍暖還寒,說得果然不錯,他邊往里廂房走邊問夫人身邊的侍女:“含玉,我阿娘呢?”含玉低頭,道:“夫人去西苑了,說是片刻便回來。”李湛點了點頭,自顧自坐到了榻上,隨手將外袍脫下,含玉接過外袍,又替他倒了一杯茶:“少爺,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崩钫拷舆^,輕輕抿了一口。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李湛不解,“茗煙,你去外面瞧瞧怎么回事。”茗煙應了一聲,正準備推門出去瞧瞧,門突然從外面被推開,映入眼簾的是他爹憤然的臉,李湛猛的便被熱茶嗆了一口,驚地跳起來就要跑。
這次他爹比他快了半步,一把揪住李湛的耳朵,“小崽子看你往哪跑!”李湛只得求饒:“阿爹阿湛錯了錯了!”他爹不吃這套,揪著他就往院外走,邊走邊指著他額頭罵:“你個沒出息的!今日就非讓你在祖宗跟前跪明白!這四書五經你要不要背、這功名你要想不想考!”
李湛立馬就蔫了,無論他爹說什么都點頭稱是。
西邊便走過來一個婦人,似是遇見了喜事,笑意滿滿,邊走還邊與身旁的婦人說笑,好不愉快。
李湛見那婦人過來了,猶如見到了希望,于是便興奮喊道:“阿娘!”
婦人手捂著湯婆子,披著件灰貂毛斗篷,著一身深紫衣裳,穩重大氣,臉上掛著不解,她問道:“夫君,阿湛這是?”她身旁的婦人面露難色,望著夫人不好言語。
李衍意無奈道:“夫人,這小崽子出言不遜,說是如何都不肯背書,問起考取功名該如何,他倒心大,說不想考,不愿考,我本想罰他去跪個明白。”寧洛憶聽此,點了點頭,“是該跪跪了?!闭f完頓了一下,又對李衍意道:“夫君,讓嬪妾領著阿湛去祠堂吧,前廳好似有客人來訪呢?!崩钛芤恻c頭稱是,“也好?!闭f完便離開了。
寧洛憶輕嘆了口氣,道:“阿湛,你不能如此下去。”語氣中頗多無奈,說完又轉頭對身旁的婦人道:“陶夫人,讓你見笑了?!碧辗蛉藬[了擺手,淺笑道:“李湛公子只是心思不正,若是多加教導,便是能拉回正途的?!睂幝鍛浲死钫恳谎?,又嘆了口氣,道:“但愿如此吧。柳葉,先送陶夫人進去吃茶,我隨后便到。”柳葉領著陶夫人進了院子,寧洛憶望著李湛,眼神中多有失望。
李湛見他阿娘那副神色,便不再言語,低著頭跟在寧洛憶身后。
“阿湛,你可知,陶夫人今日為何前來嗎?”寧洛憶緩緩開口。
李湛搖了搖頭,“兒子不知。”
“陶家陶鑫泰公子此次科舉高中榜眼了。陶夫人特此邀我與你阿爹去府上吃宴?!?/p>
李湛其實打心眼里佩服陶大哥耐得住寒窗苦讀,只是他便不一樣了,心思多,就算摁在偏院苦讀心思也會飄出去。
他權當他阿娘羨慕了,只是馬馬虎虎回了句:“陶大哥真厲害啊?!?/p>
寧洛憶沒作聲,好一會才又道:“陶家哥兒自幼便是吃得苦的,所以啊,人家才有耐力娶回心悅之人啊?!?/p>
李湛摸了摸頭,心思變了味,問寧洛憶:“阿娘,定是要考取功名方可娶到心愛之人嗎?”
寧洛憶定住了腳步,“哪家小姐不希望自己的夫君金榜題名啊”“兒子明白了…”李湛略微失望地回了一句,而后自顧自走進了祠堂。
祠堂牌位一列一列擺著,好似先宗們一個兩個都瞧著他,李湛低著頭,掀起衣擺跪了下來。
不知跪了多久,耳旁突然傳來熟悉的女聲。
“湛哥哥湛哥哥,你別跪了快起來吧!”李湛猛然一抬頭,映入眼簾的是編著雙環髻的姑娘,上身便是一件淡青上襦,繡著一朵淡雅的粉蓮,粉色襦裙如一朵綻開的花,胸前系著雙繩結,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李湛頓時眼里放光,“知幼!你怎的在此?”陶知幼提起裙擺,粉團般的小臉頓時皺了起來,杏眼不滿瞪了他一眼,叉腰道:“你笨啊,不記得了嗎?咱們之前便約好了啊!說是到了十五便來你家找你玩.”
李湛還是跪著,只是不直視陶知幼了,扭過頭望著地面,沉聲道:“…沒有,只不過不一樣了,你前日便及笄了,是大姑娘了,是不該見外男了。”
知幼看著他微微沮喪的臉,便伸出小手,捏了捏他的臉,笑意融融,道:“笨死了你,見你怎么算見外男嘛,你以后肯定會娶我啊…”
他愣了愣,而后回過神已然紅了耳根,她卻已紅著臉小跑出去,不忘回頭與他說:“伯父說前廳有客人,叫你快快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