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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一衣霜

第十一章一襲素色一衣霜

何憶南上任戶部尚書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告假外出,這令意氣風發躊躇滿志,只欲勵精圖治的新帝北冥鈞極不高興。

于是何憶南聲情并茂地為他講述了一段蕩氣回腸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以及一個落魄書生如何受到了一個蕙質蘭心的女子相救最后功成名就的坎坷經歷。新帝大受感動,稱之曰善,遂準假。

何憶南換了白衣,恨不能一步邁回臨川去。

柳雁,柳雁,柳雁。

通只剩這兩字,一人。

相熟的竹林,他尋徑進去,找到了那小房子。仍是青的椽瓦,白的院墻,簡樸的柴扉。一切熟悉極了,又讓他有點陌生。

復逢六月盛夏時節,竹無香,蘭香幽,可是站在這門前,南風吹,他就是覺得香氣噴鼻子。抬起手門敲不下去,何憶南聽見自己狂亂的心跳。

柳雁,柳雁,柳雁。

他本有許多話想對她說。生活如何?戰火紛繁可有傷到你?西窗對月時,那不懂事兒的貓兒可有聽我的話伴著你?

還有我如今真的衣冠紅紫,我的姑娘,一品誥命夫人的嫁衣,你喜歡什么模樣?

最終總算是把門敲了下去,何憶南極耐心地一下下敲著,手心里已滿是汗水。

柳雁在院兒間做著活。她以為自己又幻聽了。但是“剝剝”的敲門聲還是不懈地響,她有些狐疑地起身開門,安慰自己再壞不過是又一場空歡喜罷了。

但這一次沒有令她失望。她打開門,門外真的有人,而且,真的是那個人。

血氣一下上涌,柳雁有點站不穩,扶額站住,她懷疑自己出現幻覺了。

何憶南本來的心花怒放一下變成了措手不及。柳雁這一下唇色盡失的樣子可真嚇死人了。他把門掩上,去扶柳雁:“怎么了,見到我激動成這樣了么?”

柳雁緩過來,感覺自己要掉眼淚。但她是柳雁,很快便穩住了。抬起頭去端詳他。

這一眼,隔了一世歲月。

那年她尚是春風得意的頭牌名伶,有多少人喚她作竹中仙子。翠微亭里她睨了那一眼,記得了此人相貌,便是一世都誤了。

她本能嫁了史知府,在深宅大院兒里耍心機,過一生;或者等年歲不小,找個老實人過著平凡庸俗的小日子,再不理琴棋書畫。

可是她愛上了他,這個干凈得她自慚形穢,明亮得她只能遠望,不愿近前的人。

柳雁總覺得自己只會誤了他,她從不提以后,愛上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一生孤寂的打算。她送他去建功立業,送他一步步走到,她去不了的地方。

他說服過她。她動過心思,興許她如此人,既得他傾心,也便可與他歲晚田園。可是這樣一個薄脆的想望——她用了一生的勇氣去想——在那樣一個暗無天日的日子里,隨一斑殷紅,灰飛煙滅。

她如今沒任何什么配得上這樣一個人了。可他偏又出現在她眼前。興許她眼光真的太好,他著實如她所想有情有義,正氣清白。只是這放給臨川第一名伶柳雁會喜歡,放給如今這個村姑柳雁,她連喜歡,都不敢。

“你是……何憶南?”

何憶南很努力地克制自己把她揉進懷里的沖動:“千真萬確。”

他眸中澄澈深情一如往昔,干凈得她下意識避開目光,不想他看見自己渾濁的眼。

她的茶不再有從前那么清冽芳香了。她坐在他對面,不抬眼:“你如今…可好?”

“自然,不是說了么,我會覓得封侯。柳雁,我如今是戶部尚書了!”何憶南的眼睛亮得嚇人,柳雁不知道他在朝堂上說話是什么樣子的,只是他與她說話時,還是像個興高采烈討要表揚的孩子。

“當真不負意氣。”柳雁笑了笑,連忙打斷他。她怕再讓他說下去,他就又說要娶她了。他若提了,拒絕當真是痛苦的事。

相見時難,何憶南癡癡地看著柳雁。青山黛眉,秋水明眸,皓齒丹唇,烏絲逸逸。她還是他見過最美的人兒,身上白衣還是他見過最好的顏色,系著半生顛沛間大夢方醒后他獨一份的心動,在滾滾歲月里留著他最簡單最純粹的牽掛和依戀。

那些一籮筐的想跟她說的話,一瞬間就消失不見。他只想拿所有的時間,看著她,聽她說,或者,不讓她說,讓她的唇做什么?這是只可意會的事。

她好像什么都沒變,又好像變了好多。可是他說不上來是哪兒。

“柳雁,多謝你。再造之恩,無以為報。”何憶南有很多感激的話語,但膝蓋觸地時,只說出這幾句,極嚴肅,極珍重。

她慌了神兒,連伸手扶:“何憶南你起來,你我之間何必客氣。你如今官拜上卿,小女子未給大人見禮已是不敬,你如何能給我這等微芥行此大禮。”

“柳雁——”“好。我不再這么說便是。”柳雁不免被打敗的表情。終于看見了她臉上熟悉的樣子,何憶南心下溫暖,就著她扶起身。

她手臂微抬間,水袖趁機流下,一截小臂入目,斑駁傷痕,觸目驚心。

何憶南一下怔住了,臉上滿是訝異神色。

柳雁察覺異樣,低頭一看,難掩慌亂,急急抽回手,以袍袖掩好。

“柳…柳雁?”何憶南心里疼痛悔恨如潮漫礁,“那……是怎么回事……”

柳雁躲閃的目光令他有點惱火:“你說話啊!”喊著,他伸手去拉她的手臂。

被吼得委屈又有點甜蜜。然而這一切,最終都化作薄薄的,輕霜一樣的凄涼。

“何憶南你放規矩些。”她把手收到背后,肅聲斥道。何憶南的手頓時僵住了目光里流露出驚訝,而后難堪,摻雜疑惑和怪異。柳雁有點呼吸困難,但慶幸從前用表情掩飾情緒的能力還在。

“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沒什么好問的。”

“怎么會沒什么好問的!”何憶南接受不了,“怎么會有人那樣傷害你……”心里突然有什么堵著,他說不下去了。

柳雁勾起一絲譏諷的笑,這種表情,她很久沒有過了:“尚書大人,這事兒,定不歸戶部管。”

是初識時相熟的語氣。何憶南掐了掐掌心,盯著柳雁說:“可這事兒歸夫君管吧。”

柳雁心下震蕩,洪水決堤,只是柳雁何以為柳雁,她的語氣還能云淡風輕:“故而更不會歸大人管了。”

何憶南終究還是那個何憶南,他所有的表情都那么清晰地寫在臉上,故而柳雁看見那分明的震驚和不敢置信,看見那不掩的深戀與痛徹心扉,才會把苦楚,也在自己心里,發酵得難當煎熬。

“柳雁……你……”

“嗯,我嫁人了。”

柳雁看見自己的心,和心上人眼中的琉璃一同破碎。何憶南張了張嘴,似乎有什么話要說,但終究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出來。

柳雁素以為他是個鋒利到尖銳的人。以為他會質問,會譴責,甚至歇斯底里。可是他沒有,不知是這些日月的打磨,還是遇見某個人的時候,人就是會變的。變得溫柔,沉靜。

又或許,何憶南只是對柳雁說不出一句重話罷了。

柳雁難為著自己酸得發疼的嗓子,發他熟悉的音調。她知道,這或許是他心中的凰鳴。可是她,不再是那只清白的鳳凰:“何憶南。韶華易逝,我怎能一直等著你。”

時間凝固了。只有柳雁故作鎮定地啜茶,動作里還是透著一股風致。

何憶南的腦子里一下子涌上了好多東西,但他好像什么都沒撈住。

南風。江南六月他最為眷戀的南風,和兩年前全無不同,細細地、柔柔地,像滿含著情人的繾綣,從何憶南的發絲衣褶,肌膚五官,滑過,滑過。

兩年。不過與分別,隔了兩年。

“柳雁……你……愛他嗎?”

柳雁只是略一思索,就柔柔地笑開:“自然。”

不待再問,她便說道:“他是個詩人,也喜歡白衣。去年這時節我遇見他,就覺得一生已定。”

柳雁說著謊,卻逼真得臉上都泛起了幸福的潮紅,“他如今去趕恩榜的考了,考完了便回來。我們過的挺好的,他很疼我。”

“如你所見,”柳雁左手攥了一下右手的袖口,“我早不再是個清清白白的女子。但是我一見到他,你知道嗎?還是想翻出柜兒里從前的白衣,穿給他看。”

夜,月。這樣的環境里,似乎發生過很多讓她難忘的故事。然而故事就是故事,當那個滿心相念的人走出門的一刻,所有的一切,就都無所謂何。

這個謊對柳雁來說,真是說得毫不費力。因為真的有這樣一個詩人,愛穿白衣,她深深念過,她深深愛著,他是她心里的連城璧、傾城光。她很自得于他愛自己,也很慶幸他們不會有終成眷屬后的厭倦,也很滿足,最后有重逢,有道別——縱使不那么完美。

他還給自己寫過詩。這詩她默過無數遍。

竹何猗猗,月何朗朗?斯有心人,絆我心腸。蕙慚其質,蘭愧其香。相知不易,聚散安常?維心永韌,無與卿忘。

淺薄,肉麻,滿是熱戀時沒有頭腦的灼灼愛意。可就是這么一首,她和了那么厚一沓,都沒有一句及它動人。

想著想著,又是泫然盡淚。

柳雁掙扎過,但還是舍不下白衣。縱使她覺得自己再配不上,這是她獨享,與他相絆的顏色。還著白衣,就好像,一切還是原來的模樣。

夜色如水月色涼,一襲素色一衣霜。

立月在寫書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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