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仔細觀察,才看到那紙卷中央有微微發亮的紅點——這是一張火折子,只需要向內吹氣,其中的磷和一些易氧化物質就會發生燃燒。
陳慶放下火折子,一心想著抓緊時間。
在船艙內其他地方搜索一番,卻并沒有發現任何鑰匙的蹤跡。
‘床和桌子上、抽屜里都沒有……難道是在書柜的某本書里?’
陳慶扭頭看著書柜里擺設的整整齊齊密密麻麻的線裝書籍,一眼數不清大概多少本。
‘這要找到何年何月去!’
他正抓耳撓腮不知該怎么辦,耳邊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腳步聲從船艙門外傳來,聽起來并不沉重,且速度不慢。
陳慶神色一凜,沒有任何猶豫,快速躲回衣柜。
下一刻,腳步聲停在了門外。
鑰匙進入鎖孔的摩擦聲響起,緊接著是鎖芯咬合發出的清脆機杼聲,隨著“吱”的一聲刺耳開門聲響起,門外之人已進入陳慶的視野。
陳慶透過衣柜的縫隙看到那人的樣子,當場就是一愣。
那人身材高挑,白面無須,一雙丹鳳眼中眼神鎮定自若,面容精致,唇紅齒白,竟和霸王別姬中的張國榮有七分相似。
而其他三分不同,則是更加陰柔的氣質。
陳慶目瞪口呆,一時之間分不清這人是男是女。
‘這他媽是梁五爺?!’
陳慶原本心里想,根據之前阿笙等人的描述,梁五爺怎么也該是個滿臉陰鷙氣息的梟雄才對,怎么會是個雌雄難辨的美人?
‘如果不是梁五爺……拿著梁五爺船艙的鑰匙,難道是梁五爺金屋藏嬌?!’
只見那不知是男是女的人進了屋子,脫下外套,露出看不清到底是否平坦的胸膛。
他用火折子點燃桌上的油燈,來到一人高的鏡子前,掰開下眼皮,像是在仔細檢查自己的眼睛。
‘他……他在干什么?’
那人檢查完了眼皮,清了清嗓子,對著鏡子說:
“我是梁啟銘。”
他重復說了三遍,然后彎下腰,從枕頭邊拿出一本書。
陳慶眼神一凝。
他是檢查過那本書的,雖然是繁體字,但大概能看出是一本航行日志。
日志上記錄的是船上的瑣碎雜務,有好幾十頁,沒什么好看的,陳慶當時看了兩眼就放下了。
那人翻了翻書,不知翻到了哪一頁,開始低聲念誦:
“我是梁啟銘,浙江紹興人,隆慶四年登船,至今已八個月又一十三天,擅長烹飪和歷史研究……”
他就這么讀了幾行,又拐回來重復讀了幾遍,才把日志放下。
陳慶聽他說的話,心中若有所思。
‘看起來這人就是梁五爺了……不過他為什么要讀自己的身份信息?難道是怕忘了?’
梁五爺的詭異行為讓陳慶提高了警惕。
緊接著,梁五爺伸出手來,陳慶這才發現他是帶著手套的。
那手套看起來黑黑的,帶有慘白色斑點,像是某種動物的皮制成。
他摘下手套,露出的手掌讓陳慶大吃一驚。
借著昏暗搖晃的燈光,陳慶只見那手掌已經浮腫的變了模樣,整個呈現一種灰敗的慘白色,像是人死后身體徹底腐壞之前的顏色。
‘這個顏色……好像在哪見過……想不起來了……’
奇怪的是,連接手掌的手腕卻是正常的顏色。
至少在陳慶的視野中,那只手腕之上連血管都清晰可見。
梁五爺背對著陳慶,陳慶只能從鏡子中看到梁五爺的表情——濃重的厭惡中夾雜著一絲恐懼,這些情緒扭曲了絕美的臉,在寂靜中讓整個船艙中的氣氛更加詭異。
只見他蹲下身,從床底抽出一只箱子來。
陳慶看著那箱子,渾身一震。
‘之前竟然忘了搜床底!’
梁五爺從腰間拿出一把鑰匙,連開了三把鎖,才將箱子打開。
箱子被打開的一剎那,陳慶差點吐出來。
那是一整箱的人手!
梁五爺神色陰沉,從床底摸出一把菜刀,將手放在箱子邊緣,咬住頭發,額頭之上青筋寸寸。
只見他神色猙獰,抬高菜刀,朝著手腕處一刀切下!
“噗……”
意料之中的入骨聲并未出現,這一刀仿佛切在豆腐上——
腐爛的手掌卻輕而易舉的被切斷下來,掉進箱子,落入手掌堆里。
讓人不可思議的是,斷腕處并沒有流血。
梁五爺明顯感覺到了巨大的疼痛,陳慶甚至看到了鏡中的梁五爺頻繁的翻著白眼,幾乎就要疼暈過去!
他最終還是堅持了下來,喘著粗氣,用顫抖的另一只手把黑底白斑手套戴回斷腕處,鎖上箱子,將箱子推回床底下。
艱難的躺回床上,他終于松掉了嘴里咬著的頭發。
整個過程,陳慶大氣不敢出一口。
‘真特么狠……’
這看似美嬌娘的梁五爺,竟是有斷腕之勇的壯士!
一時之間,陳慶開始懷疑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否有實現的可能。
‘拿這種人的東西,比虎口拔牙難多了……必須更加謹慎才行。’
陳慶正思考著下一步的計劃,忽然從衣柜的縫隙看到梁五爺有了動靜。
衣柜之外,梁五爺似乎緩過勁來,他緩緩坐起身,穿上外套,來到書桌前。
剛想坐下,整個人忽然愣住。
他拿起火折子,將火折子顛倒了一下,才放在桌面上。
衣柜中,陳慶心中猛地一顫。
‘不好!我把火折子放回去的時候弄錯了方向!他發現我了!’
一個念頭的時間,梁五爺已經轉過身,面朝衣柜。
‘他知道房間里唯一能藏身的地方,就是衣柜……’
陳慶大氣不敢出一口,手中的備前長船已移到了面前。
梁五爺切斷自己手腕這件事給他的壓迫感太強,以至于他腦袋里也不再思考梁五爺是否是主線劇情相關的關鍵人物,更不再思考自己和梁五爺之間的敵對關系是否會影響接下來的劇情發展。
他下意識把詭異如非人哉的梁五爺看成了敵人,內心勃發的巨大恐懼感讓他兇如猛獸。
梁五爺離得太近,陳慶已來不及退入厄難鬼道中,激增的腎上腺素影響了大腦的思考,導致腦袋里如今只有一個念頭:如今只有前進,才有一絲生機!
只等梁五爺打開衣柜的門,他就拼命一刀刺過去。
梁五爺幾步就來到了衣柜前,他看著衣柜的縫隙,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陳慶睜大眼睛屏住呼吸,備前長船距離梁五爺的眼睛只剩五厘米。
忽然,船艙門外傳來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