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校門口大家兵分三路，倪漫華和路觀海家距離學校最近，但籃球賽耽誤了許多時間，現(xiàn)在已經快到六點二十，要是走路回家，洗完澡吃上飯就該七點了，再說路觀海剛打完比賽也有些累，他問了倪漫華的意見，征得她同意后選擇跟隨其他人一起去公交站等公交，大家還能再聊會天。

倪漫華不想參與他們幼稚的談話，但詹萍和幾個男生聊得熱絡，還不忘像個老媽子一樣操心她，對著路觀海千叮嚀萬囑咐：“一會天就黑了，你倆同一站下應該住得不遠，記得給我家漫漫送家里去，護花使者要有護花使者的樣子。”

姜嵐原本在和林想說話，聽著這話偏過頭來問：“你們倆住一個小區(qū)嗎？”

“不是，下車之后我們是兩個方向，不用送的，去我家那條路很安全。”倪漫華忙不迭跟路觀海撇清方向，詹萍仍舊多舌：“往你家那條路走就沒幾個行人，安全個屁……你倆剛才交換地址了嗎？你怎么知道你們是相反的方向？”

詹萍的腦袋總是在不該靈光的時候靈光，倪漫華一時噎住，好一會才說：“我家那附近才幾棟樓，我連相鄰幾棟住戶請的阿姨長什么樣都知道，我從來沒在附近見過他。”

詹萍認可的點了點頭，剛好這時林想和姜嵐要搭的公交車來了，大伙揮手告別，暫停了這個話題。

遠遠瞧見，緊隨其后五十米左右，詹萍他們要坐的公交也來了，倪漫華催促詹萍把放在地上的書包背好，零錢提前準備。

“知道了啰嗦鬼。”詹萍背好書包后揮手和倪漫華再見，隨后像大姐一樣領著吳波和駱擇禮去坐車，倪漫華看著她妝模作樣的架勢有點好笑，詹萍是表演型人格，特別是在這個中二幼稚的年紀，她無時無刻不在通過假裝炫酷的表演，暴露自己孩子般的玩心。

“我最近好像都沒看你笑，今天終于開心點了嗎？”路觀海冷不丁的問出這一句，隨后又伸手向倪漫華示意：“我看你書包挺沉的，要不我?guī)湍隳冒桑俊?/p>

倪漫華有些錯愕，但路觀海這種悶騷的性格，人前人后確實不太一樣，她沉默了好一會，不知道該先回答他哪一個問題。

路觀海朝她伸著的手臂上，還有前些天為了保護她而被燙傷留下的傷疤，倪漫華想到自己至今未說出那句道謝，不免有些愧疚。這是十六歲的路觀海，她不應該拿成年后那個大人對自己造成的傷害來傷害他。

倪漫華猶豫著說：“前幾天上課挨批評了，心情不太好。上一次……在飯店我嚇蒙了，都沒謝謝你，不好意思。”

“沒事，我平時也經常磕磕碰碰，習慣了，書包要我?guī)湍隳脝幔俊甭酚^海又重復了一遍倪漫華沒有回答的那個問題，倪漫華搖搖頭：“不用了，我書包東西很少。”

往常26路公交車都來的很快，倪漫華沒想到今天他們是等到最后的人，倪漫華走到一側的公示牌去看了看，確認最晚一班在夏夜開到晚上十點，他們沒有錯過末班車，可今天它為什么遲遲不來。

倪漫華的肚子在叫了，年輕的身體，吃的多消化快，她感覺再不趕回家，洗澡的時候她就會餓暈在廁所。

路口停了一排在等待客人的摩的，倪漫華猶豫著要不要坐，坐摩的比公交貴些，而且她記得路觀海不愛坐摩的，他一般都是在走路和公交之間二選一。

可倪漫華實在是餓，剛好路觀海看她在公示牌這里站了很久，走過來問：“怎么了？等不及了嗎？”

倪漫華試探著問；“我有點餓了，要不我們去坐摩的吧？”

路觀海不喜歡摩的，他一直覺得這種一栽就載兩三人的摩托車不太安全，倪漫華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但路觀海只是遲疑了片刻就答應了：“好，我去問問價格，你家住哪？”

倪漫華告訴了路觀海她的地址，路觀海很會砍價，他是第一個教倪漫華怎么砍價的人。上大學那會，他們在校外同居，不忙的時候，路觀海就會自己在家做飯，他也讓倪漫華幫忙買過幾次，因為兼職抽不開身，結果倪漫華每回買到的菜都比路觀海貴好幾塊錢。

倪漫華圖方便，喜歡去超市買菜，路觀海通常是去學校附近的菜市場，那里的菜便宜又新鮮，后來路觀海手把手教倪漫華挑菜和講價，一年之后，倪漫華終于學有所成，躋身買菜人群中氣勢不輸那些中年人。

結婚以后倪漫華去小市場買東西仍然會砍價，但路觀海卻不怎么砍了，男人要面子，面子這兩個字，許多人一生被它困住。

倪漫華跟著路觀海一起朝那排摩的走過去，路觀海詢問了離他們最近一排的司機，先去倪漫華家，再去路觀海家，要付多少錢。

接客的是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大叔，打量了他們一眼，說道：“八塊。”

“太貴了吧叔叔，這路線我們熟得很，沒見過像你要價這么高的。”路觀海笑了笑，那司機便改口：“那你說多少？”

倪漫華站在路觀海的側旁，看見他抿了抿嘴，卻突然有點不適的閉上了眼，當他眼睛在睜開時，倪漫華感覺他眼中的光芒有些許暗淡。

路觀海神情茫然的看了一眼倪漫華，倪漫華感覺路觀海身體好像有些不適，她又想起他這是還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小孩，也不常坐摩的，也許是估不出這一段距離的價錢。

倪漫華插話道：“五塊。”

五塊是這一片摩的接客的起步價，那大叔臉色一變，搖搖頭說：“走不了，你們兩個人，還要先送一個再送一個，七塊少不了了。”

“我們兩個人也就抵得一個胖些的成年人，能走的叔叔，你們這種車我經常坐，都是五塊。”

“走不了走不了，你們是去兩個地方，而且那一片我倒回來難接到客。這樣吧，收你們六塊，送你們回去我也回家吃飯了，平常至少都是七塊的。”

倪漫華不吃他這套：“行了叔叔，平時剛放學攔不到車的時候我最多坐過六塊錢的，現(xiàn)在附近都沒人了，吃飯前你也就能接到我們一單，五塊你虧不了。”

“你們兩個人啊，你平時肯定一個人。”

“一樣的，我們倆都不重，走吧叔叔，再晚就餓肚子了。”

司機沒說話，但架在車上的另一只腳也已經落地了，倪漫華示意路觀海上車，在他們上車后，司機嘆著氣把車從停車位挪到馬路上：“你這小姑娘牙尖嘴利都是跟誰學的？家里人教的吧？要不是看到點了該回家吃飯，我真不會接你們這單。”

“好了叔叔，接都接了別抱怨了，你不虧，對了目的地我們換一下。”倪漫華要司機先送路觀海回家再送自己，一是路觀海家距離分岔路口稍近一些，先送他更方便，二是這種兩人同行，一般誰后到目的地誰付錢，倪漫華不想再欠路觀海人情。

從倪漫華砍價開始路觀海就沒再說過話，感覺像是變了一個人，這會終于開口：“先送你回去吧，我要看你到家才放心。”

司機搶在倪漫華之前開口：“小伙子，信叔叔一回，叔叔是好人，都給你們起步價了，讓我少燒一點油行不行？”

司機性格挺好的，倪漫華笑著說；“信您，我家那條路都沒岔路，安全的。”

說完，倪漫華回頭看向路觀海，許久沒坐摩的，悶熱的天氣，疾風趕走一身燥熱，倪漫會心情忽然好起來，想到自己居然會擋在路觀海前面砍價，這種奇妙的感覺從未有過，她忽然很想和他炫耀，但看到路觀海那張年輕稚嫩的臉，倪漫華瞬間又打消了念頭。

倪漫華有片刻的失神，路觀海問她：“怎么了？”

“沒事，你坐在后面要扶穩(wěn)一點，注意安全。”說完，倪漫華把頭轉回去，心里油然而生一陣失落。

這張年輕稚嫩的臉，獨屬于曾經那個同樣青澀的倪漫華，他們該離得遠遠的，他們不能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