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去。”程小妹有些尷尬，又不敢讓她們知道宋清舒要給她帶飯的事，只好委婉拒絕，“我現在不是很想吃。”

孫嬌龍把眉頭一皺：“等你想吃的時候可就沒有了，大課間要跑操，不讓去小賣部的。”

程小妹上初中以后，就沒人管她吃不吃早飯了，聽著室友們熱心的催促，她心里說不上來的滋味。

要不就……陪她們去一趟吧。

看了眼對角線的窗邊，發現那一片早就空了。

程小妹在內心祈禱，可千萬不要半路遇上宋清舒，不然多尷尬？

好巧不巧，幾人慢悠悠晃到食堂樓下時，宋清舒她們寢室的人剛好從里面出來，幾人打了個照面，眼神交戰一番，誰也沒有理誰。

宋清舒看到程小妹，表情頗有些意外，以為她不記得自己昨天的話，或者說，沒有當真。

那一瞬間，她心里閃過很多的情緒，手里大包小包的雙人份早餐就顯得尤其沉重。

程小妹將一切盡收眼底，心里有些高興，兩人擦肩而過時，故意重重的咳了一聲，眼神帶著笑意看向宋清舒。

宋清舒不安地抿了抿嘴，生怕被別人發現似的，悄悄瞪了她一眼。

程小妹險些笑出聲。

“怎么了？”孫嬌龍第一時間回頭看向宋清舒一行人。

程小妹的手擋在她后腦勺，硬是把她的臉給扳正：“沒什么，我一看到好吃的就高興。”

“剛剛還說不吃呢。”孫嬌龍右手搭在她肩上，左手伸向人山人海的食堂，掌心向下輕輕壓了壓，豪邁地說，“看，這是朕為你打下的江山。”

白靜在旁邊拆臺：“之前不說是為我打的嗎？”

劉年點點頭，補了一刀：“也說是為我打的。”

“見者有份，見者有份。”孫嬌龍用六親不認的囂張步伐走向食堂窗口，“沒有人能拒絕三中的食堂，沒有人！”

程小妹：“……”好想裝作不認識這個人。

她表情動作雖然夸張，但這句話卻并沒有絲毫的夸張成分，三中食堂是出了名的好吃又實惠，聽說承包商是虹縣餐飲業的巨頭，一直到程小妹那一屆都沒有換過。

食堂一共三層，頂層是特色小吃，夜市有的那里都有，二層是炒菜和教職工餐廳，好吃還有排面，是請客聚會補身體的好去處，一層多是快餐，也是大部分學生們的選擇。

以高碳水為主，光是肉夾饃這一個選項就有十多種，湯、粥的種類更是數不勝數，程小妹已經很久沒有正經吃過早飯了，這會兒看到什么都想吃。

忍一忍！程小妹提醒自己，宋清舒已經買了很多了，浪費食物不是好習慣。

她在這兒努力克制，孫嬌龍一行人卻把她帶到了角落里的一個窗口，程小妹仰頭掃了眼菜單，發現多是韓餐，多是什么壽司卷、海鮮湯、石鍋拌飯之類的。

別的窗口都人頭攢動，只有這個窗口冷冷清清。

“阿姨，南瓜湯。”孫嬌龍做賊似的，悄聲跟窗口的打飯阿姨對暗號。

阿姨一看是她們，也跟做賊似的四下打量片刻，確定沒有其他學生，這才從后廚端出來一個白色的泡沫箱子，打開，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六個打包盒，盛著黃澄澄的鮮艷南瓜湯。

南瓜的清新氣息和奶油特殊的香甜組合成讓人兩眼放光的驚艷味道。

孫嬌龍趕忙接過，分發給眾人。

程小妹也莫名其妙被塞了一杯在手上，神情頗為震驚。

不是說限定嗎？孫嬌龍這是什么社交牛逼癥？

這時候，旁邊窗口排隊的同學發現了，隊都不排了過來問：“阿姨，南瓜湯還有嗎？”

阿姨面不改色：“早就賣完了。”

同學：“那她們……”

“嘿嘿，不好意思啊這位同學，最后六份被我們買走了。”孫嬌龍一副年輕人你還是太嫩的表情，拍拍那人的肩，大搖大擺往下一個窗口走去。

沒買到的同學難過地嘟囔：“一周限定五十份，我死之前能喝到一杯嗎？”

程小妹：“……”有、有這么難買？

低頭看了一眼透明打包杯里鮮艷欲滴的明黃色濃湯，程小妹默默收起了已經打開的吸管。

孫嬌龍領著她們，跟領導視察似的，一個窗口一個窗口地逛過去，每個人都拎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只有程小妹從始至終只有一杯南瓜湯，還沒舍得喝。

教室里，同學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吃飯聊八卦，程小妹回到自己座位上，桌面跟她離開時一樣整齊干凈，底下的桌洞里卻傳來早飯特有的煙火味。

見沒人注意她這邊，程小妹才把早飯拿出來，量很大，一碗雞蛋湯，一份牛肉夾饃，一只烤包子，一根烤腸，還有個茶葉蛋。

當是喂豬呢？程小妹下意識看向對角線的方向，發現宋清舒正懶散地倚著墻，捧著一杯粉紅色的水果粥，笑著和李瀅瀅說話。

見她看過來，視線和她有在空中短暫地交錯，就又若無其事地別開了。

程小妹抿了抿嘴，看了眼桌上的南瓜湯，從本子上撕下來一頁紙，又將那頁紙折成均勻的紙條，在上面寫了句話。

將紙條成小小的一個方塊，程小妹輕輕敲了敲前桌的王涵，語氣不太自然：“麻煩給宋清舒。”

王涵：“……”

下課時間傳什么紙條？想說什么，走過去說不就行了？

但是，新同學嘛，王涵隨和地笑了笑，遞給斜對角的同學，和她小聲說了句什么。

程小妹就看著那張紙條經過一個又一個人的手里，漂洋過海慢慢向宋清舒靠近，不知道為什么，竟然有點兒緊張。

宋清舒接到紙條就朝她看了過來，程小妹拿著南瓜湯出去了。

在無人的樓梯間等了好一會兒，宋清舒才姍姍來遲。

“什么事？”宋清舒抱著胳膊，沖她微微揚了揚下巴。

她比程小妹高一些，看人的時候又不太正經地微闔著眼睛，表情就好像在看不起人一樣。

程小妹也不在意，把一周限定五十份的南瓜湯塞到她手里：“謝謝你的早飯，太多了我吃不完，這個給你吧。”

宋清舒皺了皺眉。

她買早飯的目的是為了還她的零食，現在又莫名其妙被她還了早飯，還是這么難搶的，不就等于又欠了她一頓嗎？

她剛想說不要，就聽見旁邊有同學說說笑笑著經過的動靜。

程小妹往聲源處看了眼，心照不宣地直接走開了。

宋清舒只好收下那杯已經不太熱的南瓜湯，茫然地看著她的背影。

吃過早飯，還剩十幾分鐘才上課，程小妹去孫嬌龍的座位旁邊，問她南瓜湯多少錢，孫嬌龍完全不當回事兒，說她昨天的零食還沒吃完，讓她下回買了還她就行。

這樣也行？程小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其實她在學校也有玩的很好的朋友，但是大家都比較習慣AA，這絕對不是小氣也不是較真兒，而是大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模式，甚至覺得這樣才會毫無心理負擔地一起玩。

不然你還我我還你，時間長了總好像虧欠了誰似的。

但她看606其他人也明顯更習慣孫嬌龍的做法，就好像昨天給她打熱水一樣，五毛錢雖然不算多，卻是程小妹之前從未體會過的溫暖和感動。

如果她堅決要還錢給她們，好像就顯得她不懂事了。

“那好吧。”程小妹說，“那明天我來買。”

孫嬌龍無所謂地擺擺手：“這點小事兒，沒關系啦。”

這可能……就是代溝吧。

得盡快習慣才行，程小妹只能這樣想。

很快到了快上第一節課的時候，提前十分鐘的小預備鈴響起時，副班長王涵上了講臺：“音樂委員呢？來起個頭我們馬上唱班歌了。”

說完，她站到黑板右側去抄當日的課程表，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女孩子站了起來，手里還拿著兩支筆，拉開一個指揮的架勢。

程小妹怎么都想不到，這個年代和她上學時的唯一一個共同點竟然是唱班歌。

“我們班歌是什么啊？”程小妹問王涵的同桌李麗。

李麗神秘一笑：“《在希望的田野上》。”

程小妹：“……”

正不知道說什么好的時候，音樂委員掐著表說：“來了來了，大家不要說話了啊。”

不是要唱班歌嗎？不說話怎么唱？

這想法剛一出，她就聽到隔壁班傳來了清晰的架子鼓聲。

大镲極富穿透力的節奏讓她的耳膜泛起陣陣漣漪，向四肢百骸擴散，緊接著，吉他和電子琴變調合奏的音效混合進來，配合著明快的鼓點，瞬間就讓人熱血沸騰起來。

程小妹瞪大眼睛，看向李麗。

李麗再次露出了神秘的微笑，聳了聳肩，一副“就是你想的那樣”的表情。

“隔壁（3）班是音樂班，他們233樂隊參加過省級比賽呢，超級厲害！”李麗一副迷妹的語氣，“而且他們貝斯手超級帥，超級！”

程小妹也不明白為什么（13）班的隔壁會是（3）班，但這個樂隊顯然很有兩把刷子。

“我拼命的想你，不顧一切追隨你

我拼命的愛你，就算偶像已死去

……”

男生清亮的嗓音通過劣質麥克風響徹上空，帶著少年特有的憂愁之感，與伴奏融合得近乎完美，為安靜無聊的早晨增添了幾分詭異的浪漫。

副歌部分時，（13）班的同學們齊聲合唱：“你就是我的明星，無法取代的感情……”

程小妹：“……”

見過蹭吃蹭喝的，還是第一次見到幾十號人一起蹭人家班歌的。

不過，隔壁班顯然早就知道他們的優良傳統，間奏期間，主唱還特意用低沉的嗓音問候了一句：“隔壁班的朋友，讓我聽到你們的聲音！”

程小妹于是聽到他們的同學瞬間像是返祖成了猿猴一般，嗷嗷嗷地尖叫起來。

余光瞥了眼對角線，發現宋清舒正一臉沉浸地跟著全班一起合唱，不由更加震驚。

雖然她已經從那臺諾基亞手機里面發現了她姐喜歡搖滾樂的秘密，但是還從來沒有聽過她唱歌，之前的姐姐總是端著一副精英模樣，不茍言笑，更不要說唱歌。

想著，程小妹將沒用完的紙張又裁下來一條，寫上一句：“新褲子的專輯，你要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