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妹猜的沒錯。
她那便宜爸媽又出來搞事了。
宋清舒剛接起電話，就聽到那邊有砸東西的聲音，接著她聽到各種臟話。
陳媛在哭。
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清舒，你去哪里了？你快點回來！家里出事了！”
不用猜就知道那邊發生了什么。
可是，她一個高中生，面對來討債的人能做什么？為什么要給她打電話？！為什么要讓她承受這一切？！！
明明，明明她的朋友還在這里玩，她卻必須要回去承受這一切，憑什么？！
宋清舒想著，眉眼逐漸冷了下來，周身裹上了一層寒氣。
“好，我馬上回去。”
宋清舒冷冷地說，說完，她抓起旁邊的包就往外走。
她的這副樣子讓程小妹覺得有點害怕，程小妹急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覷著她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問：“清舒，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宋清舒身體一頓，回頭看著程小妹。
她剛剛被程小妹培養起來的自信瞬間土崩瓦解。
她的家庭她的生活她的一切，注定了她不能像程小妹這樣無憂無慮，甚至不能開開心心地過，她就應該這樣，獨自承受命運的不公，因為她生在這樣的家庭。
僅僅一秒鐘，宋清舒就把想要和程小妹訴苦的欲望扼殺了。
她掩蓋似的揚了揚頭，扯出一個不咸不淡的笑容，說：“家里突然有點事，我要回去了，下次再來玩。”
說完，她還不忘看向其他幾個人：“你幫我和他們說聲對不起，掃大家的興了，我先回去了。”
宋清舒冷淡的時候這么說沒人會在意她，她裝冷淡有一手。
但現在他們已經是好朋友了，就算宋清舒想要離開，也不能冷著臉走，她盡量做出讓人放心的笑容，想用臉上的笑容告訴大家自己沒事。
可是她實在不怎么擅長做輕松的表情壓制住內心的悲傷，就算臉上有微笑，也只能被稱為苦笑。
程小妹一眼就看穿了她壓抑著的痛苦，不僅程小妹看出來了，旁邊在唱歌的孫嬌龍也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孫嬌龍看了她一會兒之后，走過去把音樂關掉了。
剛才還鬧哄哄的包間頓時安靜下來。
還在打鬧的幾個人也停了下來，回頭齊刷刷地看著程小妹和宋清舒的方向。
他們看到宋清舒和程小妹僵持在中間，明顯是發生了什么。
“宋清舒，你怎么了？”
孫嬌龍站在旁邊用話筒問宋清舒。
宋清舒一向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緒，更不擅長把心里想的說出來，她抬起頭難受地看了孫嬌龍一眼，片刻后，還是掙脫開程小妹的手，跑出了房間。
“宋清舒怎么了？”
“感覺她的情緒有點不太對勁，要不追上去問問。”
“去問問吧，我們現在也算是朋友。”
孫嬌龍也想跑出去追，程小妹趕緊攔住他們。
“剛才清舒和我說她家里有點事需要回去，你們先繼續玩吧，我跟上去問問到底怎么回事，今天就當我欠你們的，等回到學校之后我再請你們吃飯賠罪。”
說完，她不等幾個人回答就追了上去。
等程小妹和宋清舒跑出去后，剩下的幾個人面面相覷。
“什么情況？”
白靜搖搖頭，回答：“不知道，不過我總覺得程小妹好像知道點什么，但是她不愿意說，我們也不好問。”
“程小妹她一個人跟過去沒事嗎？”
“應該沒事吧，看宋清舒那個樣子，明擺著不想讓我們知道，說不定有什么難言之隱，我們還是別跟上去了，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孫嬌龍看著門口的方向，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話。
宋清舒跑出去的時候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明顯寫著難受和痛苦，像是發生了什么大事，但是宋清舒又不愿意說……
她幫不上什么忙。
沉了一口氣之后，孫嬌龍拍了拍手：“算了，應該是宋清舒家里有什么急事，我們也幫不上忙，繼續玩吧，等回到學校了，讓他們兩個人給我們賠罪。”
他們大哥大都這么說了，他們也不強求，點了點頭之后說：“那就這樣吧，等他們把事情處理完之后我們再問問情況吧，畢竟我們也幫不上什么忙。”
……
宋清舒雖然推開了程小妹，可現在跑到外面來了，突然覺得自己很孤獨。
大街上的人來來往往，可是沒有一個人能聽她說兩句話。
她想沖著陳媛大喊，讓他們自己解決上門討債的人，但又沒有勇氣。
就在她快要崩潰的時候，身后傳來叫她的聲音。
“清舒！”
是程小妹的聲音。
她趕緊把眼淚憋回去，裝作無事發生一樣回頭看著程小妹，問她：“你怎么跟出來了？回去吧。”
“你這個樣子，我怎么可能回去？”程小妹走上來牽住她的手，表情非常認真地問：“清舒，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說，就算我不能幫你解決，也可以和你一起承擔，行不行？”
宋清舒還在嘴硬。
她搖搖頭：“我說了不需要就是不需要，你別跟我回去。”
她不想讓程小妹知道自己家里的情況，更不想讓爸爸向她的朋友開口要錢。
一想到那么多糟心事，宋清舒就覺得煩躁。
“我不會回去的，就算你趕我走我也不會回去。”
以前看到姐姐這個樣子的時候，她總是不理解姐姐，甚至忍不住和她頂嘴。
這段時間和宋清舒相處，她已經完全摸清楚了宋清舒是什么樣的性格，雖然她嘴硬，但是程小妹看得出來，宋清舒這個時候是需要別人陪在她身邊的。
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道：“清舒，你現在還是高中生，有很多事請解決不了很正常，覺得難受也很正常，不用一直強撐著，我剛才說過了，雖然我沒辦法幫你解決，但可以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我是你的朋友，有什么事你是可以告訴我的。”
這番話如同夏夜的狂風，把宋清舒一直壓抑著的心吹得波濤洶涌。
她沉默片刻后，還是點了點頭，選擇把自己經歷的一切告訴程小妹。
“不是我的事，是我家里的事。”宋清舒嘆了一口氣：“我們家欠了一屁股債，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人上門討債，我已經習慣了，原本我是不想回去看的，但是家里有了小孩，我怕妹妹受傷，所以得回去看一眼，不用擔心。”
不僅擔心妹妹受傷，宋清舒也怕程小妹跟著自己去會被那些討債的人欺負，讓程小妹也受傷。
她趁著聲音說：“雖然那些討債的人長的兇神惡煞的，但是和其他討債的比起來已經好多了，沒什么的，你就別跟著我去了。”
討債的會手下留情？
這話，不知道宋清舒自己信不信，反正程小妹不相信。
哪怕是在她生活的那個年代，在已經掃黑除惡之后，上門來討債的都不計其數，更不用說現在了。
程小妹堅持：“既然沒什么事，我就陪你回去看一眼，要真是沒什么事的話，我也好放心一點。”
“可是……”
程小妹推著宋清舒往前走：“你就別可是了，再晚一點，你怎么跟父母交代？我們回去吧。”
宋清舒無法拒絕：“隨便你吧。”
縱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到宋家看到這副場景時，程小妹心里還是咯噔了一下。
怎么會這樣？
整個家里一團亂，原本應該好好放在柜子上的東西現在隨意放在地上，桌子凳子七扭八歪地躺在地上，花瓶碎裂，里面的水撒了一地。
陳媛邊收拾邊哭，而宋良平則在臥室抽煙，把整個房間抽的煙云繚繞的。
宋清舒一回去就聽到自己屋里傳來的小孩的哭聲。
小孩哭聲很大，卻沒有給壓抑的氣氛帶來片刻緩和，反而使壓抑的氣氛更加壓抑了。
但在場的幾個人都好像沒有聽到一樣，完全不在意。
就連宋清舒都好像已經習慣了。
她默默走過去，從陳媛手里接過掃帚，說：“媽，我來收拾吧，你去看看妹……”
“啪——”
不料，話音未落，陳媛便一巴掌打在了宋清舒臉上。
她臉上掛著淚，指著宋清舒破口大罵：“宋清舒，你死哪去了？！我們家里都成什么樣了，你還在外面浪，你心里還有這個家嗎？！”
一巴掌把宋清舒打的退后了兩步。
宋清舒早已習慣，她只愣了一秒鐘就反應過來了。
再一次想從陳媛的手里把掃帚拿過來：“你去看看妹妹吧。”
程小妹沖過去，抱著宋清舒往后退了兩步，站在宋清舒面前，把他們兩個人隔開。
她怎么也沒有想到，宋清舒跑回來替他們關心女兒，結果陳媛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打罵宋清舒。
可是宋清舒做錯了什么？
她一個不到二十歲，根本就沒有賺錢能力，在面對這么多負債的時候，能做什么？
難不成讓她上去和討債的人單挑，把人打回去嗎？
程小妹看著面前自己的父母，突然覺得有些心寒。
姐姐這一輩子，好像真的沒有過過幾天開心日子。
以前是宋良平和陳媛折磨她，宋良平陳媛死了之后，自己這個不討喜的妹妹又成天給她臉色，不讓她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