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元書祎帶著十個新兵跟老兵去重建房州城。
“欺負人吧?”孫冉銘喘著粗氣,看向前面悠哉悠哉騎馬的老兵:“就是在欺負人!憑什么他們能騎馬,我們就得跑步?”
梁遠安撫道:“別氣,你想啊,我們到了房州城說不定就有機會吃到肉了。”
許書言倒是不累,但他腦子里總會起叛逆的想法:“不過是普通的鎮南營老兵,不如我們把他們拉下來?”
趙昌河太陽穴一跳:“……你想死別拉著我們。”
許書言滿不在意的勾了勾唇:“阿柯,你說呢?”
實不相瞞,元書祎腦子里正盤算這個想法。
宋洋上氣不接下氣:“阿柯怎么會做這種不靠譜……”
元書祎:“我有一個靠譜的計劃——”
梁遠一個腿軟,差點沒跪下:“阿柯,你這濃眉大眼的怎么也叛變了呢?”
許書言笑出了聲:“不愧是我兄弟,就按你的計劃來!”
其實元書祎并沒有什么靠譜的計劃,都是軍隊的兄弟,又不能真刀真槍的干仗,無非是找個好的時機稍微偷襲一下,搶了馬就跑,反正目的地是一樣的,就等他們追過來唄。
晌午時分,小隊里的新兵與老兵自動分開休息整頓。
沖霄營雖然進入鎮南營有一段時間了,但并沒有很好的融入進去,而原來的老兵也看不起這些新兵蛋子。
宋洋囁嚅道:“真……真的要搶他們的馬嗎?”
孫冉銘搓搓手,眼中按耐不住激動的光:“也不是不行,咱們平常老受他們欺負,現在天高皇帝遠,不揍他們一頓都是好的!”
梁遠看向元書祎,憂慮道:“此事穩妥嗎?”
許書言冷笑道:“放心,他們被咱們搶了馬,沒有臉回去告狀的,軍令也不會讓他們在房州城跟咱們動手,他們要么吃啞巴虧,要么回營再找咱們算賬,沒必要怕的。”
元書祎點頭表示同意,她垂著眼眸低聲道:“馬韁栓的并不牢靠,一會兒我,梁大哥,昌河,李猛,許書言負責拖住他們,阿洋,冉銘,你們幾個將十匹馬都解了韁繩騎了趕緊走。”
奪城比賽中最悲催的狡兔營營長——李猛咧了咧嘴:“終于輪到我欺負別人了!”
孫冉銘哥倆好的拍了拍他的肩:“這種事怎么能叫欺負呢?這是軍營中的正常的玩笑。”
元書祎一抬眸就看到許書言注視自己的目光,有些……怨憤?
為什么?
元書祎試探道:“你……有什么異議嗎?”
許書言眼眸一轉,生硬道:“沒有。”
他說沒有就沒有吧。
“行動。”
新兵蛋子們這突如其來的動作給老兵們整懵了一瞬:“造反了!他娘的你們要造反啊?”
許書言涼涼一笑,嗓音夾著莫名其妙的怒火:“老子就是要反了!”
李猛一邊拳打腳踢,一邊粗聲粗氣的罵:“你他娘的平時欺負誰呢?真當新兵好欺負嗎?當老子好欺負!”
有人喊道:“馬!他們搶走了我們的馬!”
孫冉銘坐上了馬背,笑嘻嘻道:“你們也騎半天了,就給我們騎騎唄!”
“阿柯,你們快跟上!”
梁遠他們陸續上了馬,只剩元書祎和許書言無法脫身。
一個身形修長挺拔,比元書祎大不了幾歲的少年涼涼一笑:“行啊,你們膽子很大嘛,既然走不了了,就留下來聊聊天吧。”
有個脾氣暴躁的老兵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們,讓我先揍一頓出出氣!”
“好啊。”許書言目光兇狠,毫不退讓:“那就看看是誰揍誰!”
元書祎一把摁住許書言的手腕:“先不和他們打。”
她將手放在嘴邊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兩匹無主之馬撒開蹄子沖進老兵們的包圍圈!
元書祎躍上馬背,低聲催促許書言:“快走!”
許書言也躍上馬背,和那個眼神寒涼的少年最后對視一眼,便打馬而去:“——駕!”
“艸!”
有幾個人剛想追上去,那少年抬起手,眼神平緩了許多:“別追了,算他們走運。”
吳剛急道:“單老大,他們把我們的馬搶走了,我們怎么辦?”
單翎掃視一圈,九個比他大上十來歲的男子立刻噤聲。
“怎么辦?”單翎抱起手臂,漫不經心的看著某個遠去的背影:“只能在天黑之前跑到房州城了。”
天幕擦黑,已經有人家掛上了燈籠。
沖霄營的十人悠哉悠哉的打馬進城,李猛遺憾的摸了摸身下的馬:“真是,老子還沒起夠呢!”
趙昌河也道:“跑的也不夠盡興啊!”他最喜歡騎射了。
“是嗎?”孫冉銘不能體會他們的遺憾,他身子僵硬,馬術很生疏:“我坐的屁股都疼了。”
房州城門口不遠處設了軍務所,鎮南營的老兵見有人來替崗,紛紛迎上前來。
“欸?怎么都是生面孔?”
“沖霄營的新兵吧?”
“那單翎他們呢?”
老兵們面面相覷。
孫冉銘下了馬,鎮定道:“單老大將馬讓給我們了,他們在后面呢,應該也快到了。”
老兵有人嘀咕道:“單翎可不是這樣好心的人啊……”
許書言抱著胳膊瞥了他們一眼:“不如你們問問他?”
“算了算了!”單翎是什么樣的人他們可太清楚了,誰都不敢多和他說話。
軍務所的老兵紛紛上馬,準備連夜回鎮南營:“勞務的事就交給你們了,我們回營了!”
勞務不過是幫房州城的百姓重建家園,比起鎮南營的訓練,算是休息了。
天色已晚,今日做不了什么事,單翎他們還沒到軍務所,許書言帶著他們搶占了兩間好的屋子來住。
奔波了一整天,大家都累了,整頓一下便要休息。
元書祎脖子上的擦傷還需要上藥,因為還要在房州城逗留幾日,元書祎便拿了幾包藥粉隨身帶著。
宋洋見元書祎拆了繃帶,自告奮勇的想幫她換藥:“阿柯,我來幫你。”
屋里沒有鏡子,元書祎自己換藥多有不便,只得點頭將藥遞過去:“麻煩了。”
宋洋臉又紅了,聲音很小:“本來就是因為我受的傷,說什么麻煩——”
“——我來!”
許書言搶先拿過元書祎遞給宋洋的藥粉,將軟趴趴的少年擠到一邊,看著元書祎的眼睛:“我幫你涂藥。”
許書言的眸子一直帶著攻擊性,就算是好心幫元書祎上藥,那雙眸子還是像野狼一樣兇狠。
元書祎:“……好。”
許書言上藥的手法實在是粗暴,元書祎下意識的往后躲了躲。
“你躲什么?”
“……”有點疼。
元書祎沒說話,將脖子又遞了過去。
宋洋在一邊拿著蠟燭幫著照明,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小聲道:“書言,你輕一點。”
許書言詫異的挑了挑眉:“我下手重了?”
他看向元書祎,有些陰陽怪氣:“弄疼你了嗎?”
元書祎道:“……無妨。”
許書言對宋洋涼涼一笑:“你看,他說不疼。”
終于捱到許書言上完了藥,他出了門,不知去做什么。
梁遠一直在旁邊看著,等許書言出了門才道:“阿柯,你好像惹到他了。”
元書祎點點頭,她感覺到了許書言對她的不滿了,只是不知道緣由:“為何?”
梁遠也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馮碩自奪城比賽后就一直對元書祎唯命是從,見元書祎被欺負很不高興:“我們一直是在一起的吧,我看阿柯也沒有哪里得罪他啊,阿柯你這樣好的身手,何必受他欺負!”
“不算欺負。”許書言也不算過分,元書祎并沒有放在心上。
“出事了!”趙昌河從隔壁闖了過來:“許書言和單翎打起來了!”
梁遠快步走過去:“他們到了?是單翎先動的手嗎?”
“不是。”趙昌河為難道:“是……許書言挑釁的。”
馮碩冷哼一聲:“他不是很厲害嗎?就讓他和單翎打一架好了。”
趙昌河有些擔憂道:“可是許書言好像打不過他,已經處于下風了,冉銘見勢不對才叫我來搬人的!”
元書祎和梁遠對視一眼,帶著幾人趕過去。
等看到情形時,梁遠眉頭一跳,這已經不是許書言和單翎一對一了,這已經是混戰了,軍務所的小院烏煙瘴氣的,四個新兵被老兵壓得死死的,簡直是被摁在地上摩擦!
“艸!”趙昌河看見孫冉銘被摁在地上揍,徹底怒了,一下子就沖了過去:“你敢動他?!”
這時候讓他們住手是不可能的,只能先將他們分開,再處理后續。
“嘭——!”
許書言的身體猛地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軍務所的柱子上!
單翎還不放過,竟還要上前!
元書祎上前攔住他,雙眸陰涼:“單翎,適可而止。”
“呵!”單翎邪魅一笑,瞥了一眼跪倒在地的許書言,又看向眼前的少年,目光帶著挑釁:“那就請沖霄營的營長,管好自己營里的廢物,別讓他們像瘋狗一樣到處亂咬!”
孫冉銘被趙昌河護在身后,伸出個頭繼續叫囂:“誰是廢物?你說誰是廢物!”
“嘖。”單翎不耐煩的看了一眼臉色通紅的孫冉銘:“這年頭,公子哥兒也能來軍營,真是晦氣!”
元書祎上前一步,跟單翎對視:“人要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
“怎么?”單翎毫不退讓:“你想為他們打抱不平?”
“是——”
“用不著!”許書言捂著胸口掙扎起身,盯著元書祎的雙目通紅:“少自以為是!你以為你是誰?我不需要你為我出頭!”
元書祎被許書言吼的一愣,她從前也不怎么和人接觸,這樣的情況從未遇到過,只能垂著眼眸,靜默的站在原地,不知怎樣處理。
“氣急敗壞嗎?”單翎嘲諷的看向許書言:“你是覺得你們營長若是打贏我,自己會丟臉吧?”
許書言惡狠狠的看向他:“你閉嘴!”
單翎伸了個懶腰:“這么晚了我也不想跟你吵,明天有的是活兒要干。”
“走了!”
單翎一揮手,老兵便跟著他進了屋。
剩下幾個新兵站在原地面面相覷,氣氛如冬夜的天幕一樣凝重。
梁遠輕咳了一聲,道:“挺晚了,大家都進屋吧,屋里有跌打散,都回去上點藥吧。”
許書言冷哼一聲,撞了一下元書祎的肩膀便進了屋。
錢虎實在看不下去了:“他這有點過分了吧,本來就是他先上去挑釁的,自己打不過,還把氣撒在阿柯身上!”
孫冉銘也嘟囔道:“就是說啊,干嘛欺負阿柯啊?”
“無妨。”元書祎平靜道:“大家早些休息吧。”
李猛貼心道:“要不咱倆換個房間吧,你還跟他共處一室,也太尷尬了。”
梁遠也道:“是啊,我先給書言順順毛,你們明天再見面吧。”
元書祎轉身進屋:“不必。”
“嘖!”李猛無奈皺眉:“一個兩個都這么倔!”
元書祎很擅長反思,或許單翎說得對,許書言那樣驕傲的人,是不會承認自己比別人差的。
是她自己考慮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