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刻,林寧離開小區地下停車場,夏文同邀請她一起吃午飯,林寧推說有事拒絕了。
要說林寧與夏文同關系好?
林寧總覺得差了那么一點,雖然兩個人經常聯系,夏文同給林寧的感覺卻是若即若離。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剛才夏文同關于流量爆款的言論,讓林寧心里說不出來的不舒服。
所以林寧一個人在小區附近找了家飯館,老老實實點了一份飯一份菜。
酒足飯飽后,林寧掏出藥袋,按照說明,吃下胃藥。
這樣像模像樣地定時定點吃飯,林寧都想不起來上一次是什么時候。
喝口水,林寧掏出筆記本,一點點記錄這兩天發生的事。
寫下白驍南名字的時候,林寧筆尖下意識地頓了頓。
寰宇集團魏成勛董事長的采訪已經整理差不多,林寧準備一會交給羅巡組長。
想到羅巡組長,林寧就想起昨天那條新聞。
宋主任說她會處理,林寧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和羅組長當面說清楚。
林寧能想到羅組長的態度,不過做為替罪當事人,林寧自嘲,自己應該有資格去和羅組長對峙吧。
工作兩年,林寧懷著一腔熱血,也感受了職場壓力。
羅組長有權利調整新聞版面和內容,也有權越過宋語如發布獨家新聞,單從這點,林寧備感無力。
昨晚到現在,林寧也反復考慮了這件事。
羅組長之所以用她的口吻發布新聞,一方面推卸責任。
另一方面,羅組長的目的顯而易見,就是想掀起一場網絡狂歡。
林寧感到無奈,除了道德上,沒有任何理由譴責羅巡。
風向北吹,萬物凋零,能把這一切都歸咎到風的頭上嗎?
林寧望向窗外,想起楊軒宣。
還不知道現在輿論喧囂到什么程度,林寧不敢看。
壞結果已經造成了,用宋主任的話說,現在只有查清真相還楊軒宣一個公道。
下午兩點,林寧返回報社,走進辦公室,羅組長坐在電腦桌后面。
羅巡看了林寧一眼,迅速移開目光,何佳恩不在辦公室。
林寧返回工位把魏成勛的采訪材料發給羅巡,推開椅子站起身。
羅巡聽到聲音,側目,點燃一根煙。
煙霧升起時,林寧走到羅巡桌旁站定:“羅組長。”
“不用討論昨天新聞署名的事,沒有任何意義。”
林寧:“我只是想確認一下。”
羅巡毫不在乎:“是我,報社要生存,我要業績,就這么簡單。”
林寧咬住下唇:“楊軒宣的遇害原因還沒有查清楚,警方也沒有公布細節,屬了我的名字就是我寫的東西,組長,我在承受一切。”
羅巡瞪起眼睛:“你承受什么了?有什么?對你有影響嗎?你吃了?睡了?還不一樣站在這里頂著記者的頭銜?你承受什么了?”
林寧忍住,道:“我是可以毫不在乎,可是楊軒宣在承受輿論討伐。”
羅巡不以為意:“她已經死了。”
林寧很生氣:“正因為這樣,她在承受褻瀆。”
羅巡擺擺手:“我們要生存,生存就是弱肉強食,現在我是你的領導,要么,你老老實實回去跑新聞,要么,卷鋪蓋走人。”
林寧氣得握起拳頭。
羅巡說:“楊軒宣死了,被說幾句又怎么了?無非都是網絡噴子,現在全民都在關注這起案件,查清楚真相那天,現在敲鍵盤的這些人,馬上又是另一副嘴臉。”
羅巡忍住不耐,繼續道:“林寧,我說過很多次,新聞就是流量,流量就是利益,利益是你的生存之本,記者靠什么立足?還不是你能不能給人家帶來利益。”
羅巡不耐煩地沖林寧揮揮手,想盡快結束這個話題。
“我說過多少次,嗯?為什么何佳恩能聽進去,你總是別扭著?輿論是墻頭草,在口吐蓮花的盛宴里,你做個看客就行了,何必探究個事事非非?”
羅巡狠狠抽了一口煙,湊到電腦前打開林寧發給他的新聞稿。
看了幾眼,羅巡告訴林寧:“稿子沒問題,原文發,這種不能博眼球的東西我也不想浪費時間。”
就這樣被羅巡三言兩語打發,林寧又挫敗又無力。
跑進洗手間,林寧扭開水龍頭,冰涼的液體從指尖流過,林寧看看鏡子里一臉憤怒的自己。
五分鐘后林寧調整好情緒走出洗手間。
路過消防通道的時候,林寧聽到何佳恩在打電話。
何佳恩面朝窗口,一手捂著聽筒,背對通道。
林寧看著她的背影響起羅巡剛才的話,何佳恩能順著羅巡的安排,自己為什么每次都別扭著呢?
林寧要走,忽然聽到何佳恩說了一句:“對,我們就要這么做,新聞就是博眼球,表演越真實越好。”
林寧心一沉,何佳恩完全是羅巡的口吻:“這兩天我再想想細節,我們再擬一個詳細方案出來,演員那邊找好了嗎?”
林寧退后一步,想到了何佳恩要做什么。
做戲?做爆款?
沒有新聞創造新聞?
眼看何佳恩掛斷電話,林寧趕緊閃身離開。
何佳恩走出防火通道的時候,林寧假裝迎面走過來。
何佳恩非常高興:“怎么樣?林學姐?接下來工作怎么安排?”
林寧白了她一眼。
何佳恩仿佛沒看見,擺弄著修長的指甲:“我就不一樣了,接下來我好忙的,好幾個采訪任務等著我,這車馬紅包,學姐就別眼氣了。”
林寧簡直無語。
想到剛才何佳恩的電話內容,林寧冷哼一聲:“你去吧,穩點,我們就按照自己的心去走自己的路。”
林寧昂起頭:“終點還在很遠的地方,如果這是一場賽跑,一切才剛剛開始。”
何佳恩嘴角露出微笑:“這樣好啊,林學姐終于承認在和我競爭?平時你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樣,把理想掛在嘴邊,最后要的,還不是和我一樣?”
“不,不一樣,何佳恩你錯了,終點可能一樣,所走的道路,選擇的方式有本質區別。”
何佳恩笑了,撫弄飄逸的秀發:“好啊,那就現在開始吧,我倒要看看,我們有多么不一樣。”
林寧止步,不想再與何佳恩爭執。
站在走廊吹風的時候,林寧電話響起,是個陌生號碼。
“喂?”
“林記者?”
“是我。”
對方怯怯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暴怒:“你是林寧?你這個壞人,你為什么要侮辱我的孩子?昨天你還很善良,原來是條毒蛇,你要道歉,你趕緊給我道歉!”
對面的女人聲嘶力竭。
林寧握著電話的手心濕潤了:“你是誰?”
電話對面的人說:“我是楊軒宣的媽媽,你寫了什么東西啊,我的女兒根本不是這樣的人,你想干什么?她沒有了,人沒了,你為什么要這么侮辱她?”
女人痛哭著,不允許林寧說一句話:“我現在海濱公園,你馬上過來,道歉,我什么都沒有了,我女兒沒有了,你怎么能做這樣的事。”
林寧心如鼓擂。
女人怒吼著:“半個小時,半個小時你不來,我就死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