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與西南王府到底是姻親，雖然白家臨時帶著白家姑娘們來獻藝是有些唐突，但聽說老王妃白瑤瓊還是同意了。

不僅同意了，還親自來看望她們。

老王妃既來看望，白家的姑娘們自然興奮不已。

老王妃白瑤瓊在白家，可一向是個傳說。畢竟當年白瑤瓊從數十西南府候選的王妃人選脫穎而出，后來又得老王爺盛寵，三年一口氣生下三個兒子，從此成為白家人人羨慕的人物。

白凈凈與白糖糖垂首站在隊伍中，安靜地等待著老王妃的檢閱。

隔著一道晃動的珠簾，白瑤瓊在與白老三等人閑話家常。

白瑤瓊能得老王爺盛寵，相貌身材自然是一等一的。如今今年雖然已經年近四十，但面容光潔仍舊如少女，一頭烏發堆砌在頭上，發髻上工藝繁雜的點翠首飾與青絲相得益彰。

舉手投足間，顧盼生輝，卻又不失老王妃的威嚴。

面對幾個侄子，白瑤瓊是威嚴而慈愛的。

不過，對于白老三透露的，想給老二段離燕挑選妃子這件事，她的態度模棱兩可。

“妹妹們就不用獻藝了，只叫侄女們獻藝好了。”白瑤瓊還是清醒的。娘家侄女成為她的兒媳還是可以，但堂妹們也想沾染她的兒子，是不是瘋了。

雖然那幾個堂妹，在血緣上早就出了五服。但在輩分上，總歸還算是段離燕的姨母。娶姨母，那不是亂倫嗎？西南王府雖然不振，但臉面還是要的。

白老三爽朗一笑：“姑姑說得是，其他小姑姑們倒是胡鬧了。小侄這就安排?！弊焐险f安排，身子卻沒動彈。他坐在白瑤瓊的下首，殷勤地給白瑤瓊剝了一顆橘子，“姑姑，也不省得二表弟可否回來了？”

白瑤瓊唇邊浮起一層似笑非笑的表情來：“一個時辰前，燕兒就回來了。此時應在離園沐浴更衣，預備拜見老祖宗呢?！?/p>

她淡淡地說完，卻是沒有接過白老三剝的那顆橘子，而是緩緩起身，笑道：“就讓我先瞧瞧，白家姑娘們的風采罷。”

二十余位姑娘，垂著臻首，屏著氣息，等候著白瑤瓊的檢視。

白瑤瓊走得極慢。

白糖糖垂眼，看著白瑤瓊華麗逶迤拖地的裙擺緩緩滑到她的眼前，而后停住了。

但聽得白瑤瓊聲音慈祥：“你叫什么名字？”

白糖糖心頭一跳，只聽自己的聲音平靜的道：“回老王妃，侄女名喚糖糖?！?/p>

白瑤瓊笑了，視線從白糖糖露出的那一截光潔的脖子掠過，啊，年輕可真好啊。她又問：“可擅什么才藝？”

白糖糖的聲音仍舊平平靜靜：“回老王妃，侄女只擅劍舞?！?/p>

白瑤瓊的笑意更深：“倒是個說實話的好孩子。不過糖糖倒不用拘謹，還是稱我為姑姑罷。”

白老三忙在旁邊道：“十三妹自小便喜歡舞刀弄槍的，是個野孩子。”

白瑤瓊停在白凈凈面前，拿眼睨白老三：“喜歡舞刀弄槍是好事，怎地就是野孩子了？你對妹妹們，就是這般想的？”

白老三笑道：“侄兒說得不對之處，還請姑姑指正。”

白瑤瓊正要說話，忽地聽得守在門外的侍衛道：“稟老王妃，王爺傳話，請老王妃移步瑤光閣，夜宴即將開始了。”

白瑤瓊眸光深沉：“福光，好好準備?！备９馐前桌先拇竺?/p>

“是。”白老三與妹妹們一道恭送白瑤瓊。

他心里想，難不成，姑姑是看上了白糖糖？

他回頭看了一眼白糖糖，只見白糖糖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不過那模樣兒，經過精心打扮后，其他的白家姐妹，俱被她襯得黯淡無光。他又斜眼睨了一眼白霜霜，只見白霜霜滿臉的失望。到底是沉不住氣的。

那么，他是要將寶押在白糖糖身上了？

不，不能將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里。

而且，據這么多年潛伏在王府的白家探子說，白瑤瓊是曾想塞人進段離燕的房中，但俱被段離燕拒絕了。

是以段離燕這么些年，身邊才干干凈凈的，沒有半個女人。

難不成，段離燕有難言之隱？

不，假若段離燕有難言之隱，巫師就不會叫他用聯姻的手段。

白老三篤定下來。這些年他大多聽從巫師的，才成為呼聲最高的家主候選人之一。聽巫師的，沒錯。

經過再一次篩選之后，白家姑娘們只剩十五人了。

白凈凈依舊在列。

她如今，竟是最悠閑的那一個。

大約也是身邊的丫環小枝一直波瀾不驚的緣故，她不知不覺的也淡定了下來。連一個燒火丫頭都這般淡定，她身為白家的女子，竟是比不上一個燒火丫頭嗎？

橫豎她是選不上的，就當是來見見世面好了。

再說了，她內心深處，著實也想瞧一瞧那位風光霎月的段王爺。不過就是瞧一瞧，也沒有什么對不起未婚夫的。

瑤光閣燈火闌珊，人影憧憧，卻是分外的安靜。這等的宴會，理應是絲竹管弦之音不絕于耳才是。

白凈凈跟隨在白糖糖后面，不敢仰長了脖子瞧，只敢微微抬頭望去。卻只見高臺處，帳幔垂垂，哪里瞧得見段王爺？

白糖糖倒是矜持了，微微垂首，不敢四處亂瞧。

身邊忽地多了一個人，那人輕輕的撞了一下白糖糖，微嗤一聲：“你今兒倒是運氣好。”

聽這酸溜溜的語氣，可不就是白霜霜。

白糖糖微微一笑，柔聲道：“十一姐姐莫忘了三哥臨走前所言?！?/p>

白霜霜狠狠的剜了白糖糖一眼：“你且等著?！倍颊f段二表哥向來不愛聽姑姑的話，姑姑喜歡的，段二表哥不一定喜歡。

忽地聽得有人朗聲道：“王爺聽聞白家女子獻藝，甚是歡喜，特地命人賞賜膳食——炙烤羊排！”

白家姑娘們頓時歡喜不已。

只是一大盤一大盤的羊排被端過來時，姑娘們都愣住了：這份量也太大了罷！白家女子雖然不像小門小戶那些斯文，但胃口也不至這般大。王爺這是怕她們餓壞肚子嗎？嗚嗚嗚，是誰說王爺性子清冷，不愛與外祖家交往的？王爺這分明，是羞赫嘛。

羊排被炙烤得極香，只是待會她們是要獻藝的，吃還是不吃？

白凈凈倒是十分干脆：“小枝你吃罷。方才別莊上的素點心你也沒吃?！彼娜棺訉嵲谑窍档锰o，還是不吃為好。

白糖糖也是不吃的：“小九你吃罷?！?/p>

主子都不吃，做下人的哪里能吃？小九正要推脫，卻見小枝落落大方的取起一根羊排，就大快朵頤起來。

小九：“……”她觀察這小枝許久了，這小枝，怕是腦袋那里有些問題罷！怪不得只是個燒火丫頭！倒是祖墳冒青煙了，竟然叫白凈凈帶進了這西南王府。

姑娘們自然都不吃，果然沒一會，就聽得白老三疾步過來，喚道：“三妹妹先上場！”

竟然就這般措手不及的開始了。

小枝一邊啃著羊排，一邊冷眼看著白三姑娘慌慌張張地提著過場的裙擺爬上舞臺。

雖說西南府一向溫暖如春，但在臘月里，夜風還是怪凍人的。

白三姑娘明顯的，是要獻舞。

沒有樂聲伴奏，只有白三姑娘怪異的在舞臺上跳著舞，眾人也不敢鼓掌喝彩，氣氛冷到了極點。

白三姑娘開始動作錯亂起來，跳到最后，自個的臉色青白交加。

終是一舞完畢，白三姑娘的氣兒，都差些緩不過來了。

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從帳幔垂垂后面走出來，不緊不慢道：“白三姑娘舞姿優美，王爺特地賞賜紋銀十兩與白三姑娘作添妝禮，祝她早日覓得如意郎君，舉案齊眉，白頭偕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