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玠昏迷幾日,期間亦醒來數次,半睜著眸子,隱隱嗅到曇花幽香,卻不見任何人影。
她捱著劍傷胸口酸痛,望著窗外轉瞬即逝的飛鳥掠影,難受得只想開口讓易心將狄玉兒喚來為她診治。
常峪的藥并非不好,靜躺著時日她也漸漸記起他是誰——大靖第一皇家書院云清書院,教醫術藥理的司醫先生。
但因喜歡在九州六國四處流浪,氣得書院院長時常找不到人,就把他給辭了。
常峪研制的丹藥雖以毒居多,但治病救人亦不在話下,沈之玠吃了幾天要又躺兩天,總算能起身活動。
只是胸口刀傷難愈,光潔細膩的肌膚上終是留下一道略顯猙獰的金鸞刀痕,怕是三年五載才能完全消失。
她醒過來后見到胡斯,那人口唇翕張半晌,似有滿腔話語要問,最終卻只靜靜看她片刻,詢問她是否有事要吩咐。
沈之玠攏著絨絲棉被,指腹漫不經心地撫摸其上紅豆纏枝的圖案,問:“何時啟程?”
胡斯藏不住神態,當即露出三分糾結神色,“這個,沈姑娘,我們或許要等主子命令,才能一起走了。”
沈之玠黛眉輕蹙,后知后覺意識到,她似乎被軟禁在驛站別院里了。
而胡斯是宣宴的人,自然不會向她透露太多。
她擺手讓胡斯出去,本想施計讓他帶她離開,奈何她刀傷尚未痊愈而有心無力,連沉著氣回懟一句都費力。
躺在床上許久,靜默思量著脫身之法,她喚來一直守候在門外的婢女替她風衣,扶她到別院慢走了一下午,直到心力憔悴險些再暈過去才罷休。
沈之玠靜坐榻上,任由婢女磋磨。
驛站周圍被南環王的綠林軍重兵把守,連只蒼蠅都難逃出去。
她自顧沉思地撐著下頜,袖口滑落,細瘦腕骨露出半邊雪堆的白,手邊晃動的燭火倒映其中,白的晃眼。
照那日所見情形推算,宣宴與白邢然絕對是熟識。
而一個身為大靖丞相,一個則為羌州南環王,本該水火不相容的二人怎會如此熟稔,還能在大街上侃侃而談?
以及,這事大靖知曉么?
還有楊城的葉家,又因何與商文會有交集?
線索如同剪不斷理還亂的麻繩串在一起,攪得沈之玠初醒仍暈的腦袋愈發暈乎乎,她蹙著眉指尖按壓穴位緩解眩暈,另一只手隨意擺了擺,“你先下去吧。”
“可是姑娘,王爺有令,要你今夜隨宣老板赴宴,他晚些時候就會過來接你。”婢女一副受命難違的語氣。
說完她行禮走開,在沈之玠疑惑的時候又帶回來十幾個婢女,擁著她沐浴更衣梳妝打扮,直接折騰大半天,在沈之玠快要忍不住開口斥人的時候才堪堪罷休。
一眾人圍著她嬉笑打鬧,聒噪至極。
沈之玠卻只記得先前婢女說過要她赴宴那句,心中煩亂如麻,洗白長指將桌面敲得清脆可聞。
“那奴婢們先退下了?!辨九畟兪帐巴桩敚退奶幧⒘恕?/p>
沈之玠已然換好一身水藍繡玉軟煙羅錦裙,輕攏著件深灰藍折紙繡織絨披帛。
嫩白耳垂綴著點翠青白玉耳釘,眉間朱砂淡點,兩腮粉靨,一支雪山曇斜插發心,兩邊玲瓏步搖珠子垂落,襯得嬌顏欲粉,金枝玉葉。
她仔細瞧了瞧袖口上的繡金蘭花紋,目光稍稍偏移,落到與之同色的金紅燭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