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阿姐....帶我回家,我想回家,我想你和爹娘了......”
這孩子瘦骨嶙峋,不過五六歲的模樣,嗓音帶著病痛折磨過后的沙啞,扯著她裙擺的手力道大得險些要將柔軟布料絞爛。
沈之玠只覺得厭煩,她如今最恨別人喚她一聲姐姐,每每聽到便煩躁至極。
可腳邊稚童無辜,她擺不出惡相,只無動于衷地將裙擺自他手中抽回,一下沒抽動,毫不留情地威脅道:“放開,否則我斬斷你的手骨。”
“不要!”小乞兒將她抱得更緊,不依不饒地哭得撕心裂肺,似賴皮蛇般死死纏著她,“阿姐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小夏啊......”
眼看著撿完糧食珠釵的流民又重新如尸鬼般朝他們撲過來,沈之玠額角頓時突突跳動,隱約疼痛,她俯身把地上自稱小夏的乞兒拽開扔進(jìn)常峪懷中,“抱上馬。”
指尖沾染乞兒身上的酸腐臭味,她經(jīng)不住倒退幾步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
常峪以為她心軟,連忙把乞兒包上馬,隨即一拉韁繩往人群外奔去,同時警告道:“小心些,你那阿姐兇得很,別招她。”
小夏打了個哭嗝,心底不以為然,他轉(zhuǎn)過頭得寸進(jìn)尺的想問身側(cè)垂手而行沈之玠要吃食,卻不小心看到她扯出腕間帕子,露出那冷光肆橫的尖銳暗器。
他頓時嚇得噤聲,枯瘦的手指悄咪咪戳了戳常峪:“阿叔,你有吃的么?”
“沒了,剛要不是你把我們留在那或許還有,只不過被那群人一圍,想要跑就全扔出去了。”常峪趕馬趕得起勁,他平生最愛就是自由行走于世間,無論去哪,無牽無掛,永遠(yuǎn)逍遙自在。
小夏委屈地撇嘴,舔了舔干裂唇瓣又喝一大口西北風(fēng),最終還是餓的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幸好此地距離和風(fēng)堂僅剩下半柱香的腳程。
沈之玠先讓常峪在附近找客棧,一連問過八九家才找到有空房,且開門做生意的客棧。
“記得去和風(fēng)堂領(lǐng)香料!”掌柜的臉被布包裹嚴(yán)實,就露著雙提溜直轉(zhuǎn)的眼睛打量他們,遞房間鑰匙時又恨不得離他們八尺遠(yuǎn)。
沈之玠略顯寒酸地將腕間翡翠鐲子摘掉擲到桌面,兌了好些銀子,擺手吩咐小二和常峪先把半死不活的乞兒帶走,別在她跟前礙眼,而后再照顧她此程或許唯一能用的馬匹。
她快要崩潰了。
往前數(shù)十八年,她從來都沒有這么心酸過。
那孩子收拾完后再次站到她面前時終于像個齊整些的人,模樣倒也生得乖巧,除了皮膚有些許黑之外,尚且能看。
他一個人干完幾大盆面條,又喝兩碗肉骨湯,便吃累了躺到床上睡過去。
沈之玠沒換衣裳,滿身珠翠被拆的七零八碎,衣裙也早在進(jìn)城前就換成灰撲撲的煙灰藍(lán)襖裙,若非身形過分窈窕,氣質(zhì)出眾,換成沈亦言在這也未必認(rèn)得出。
她支頜靜候片刻,等來了酒飽飯足的常峪。
“和風(fēng)堂有官兵把守,”常峪坐到沈之玠面前,將打探來的情報講給她聽,“我看你那天著急著離開番月,想來是為了躲避人吧?”
沈之玠不答,纖白素指漫不經(jīng)心地點著眉間緊皺痕跡。
常峪嘿嘿笑一聲:“是南環(huán)王?亦或者...那位大靖宣丞相?”
沈之玠豁然撩起眼皮,不知何時起,他們所待的后院竟在悄無聲息間空無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