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韜公公來了,拍賣會上的貴人們,不管是太子,皇子,郡主,國公各個屏住了呼吸,那是一種對于至高者深深的敬畏,哪怕王公公僅僅是恐懼的代言人。
楊盤掌握大乾二十年的歲月,已經(jīng)將皇權(quán)的威嚴(yán)根植在每一個大乾子民的身上,擁有了堪比開國太祖的威望。
在大乾九成以上的門派,邪教,野心家都是被他親手剿滅的,伴隨著一個個敵人的毀滅,他的威望也越發(fā)重,到了甚至能讓親生兒子膽戰(zhàn)心驚的地步。
“你這圣賢書是怎么讀的,這道題都不會?”
“吃的是天材地寶,練的是無上寶典,怎么才是先天武師?”
“朕的兒子,原來這般不成器?”
太子想起來父皇小時候的教導(dǎo),竟不自覺地顫抖起來,楊盤說話從來都是一個語氣,沒有半點感情的色彩,在他的記憶中從小到大,都是一個表情,一個模樣,讓他打從心底發(fā)寒。
“殿下。”洪熙感受到了太子的壓力,連忙輕聲呼喚。
“孤沒事,只是沒想到竟是王公公親自坐鎮(zhèn),恐怕你的計劃要落空了。”太子穩(wěn)定了心神,低聲對著自己的玩伴兼忠臣說道。
本來洪熙是要來拍賣會暗中搜查真空、無生兩道的秘密,卻沒有想到楊盤會派出這位大神來。
雖然王公公名聲不顯,卻是貨真價實的巔峰武圣,在他面前耍花招,玩道術(shù),就算是八大妖仙,也不敢這般囂張。
“殿下放心,那等宵小之輩定會按捺不住,以后定有機會將他們一一鏟除。”洪熙心中也頗為郁悶,計劃不如變化得快,但他到底是洪玄機教出來的,不一會兒便收束了心神,不復(fù)郁悶之色。
“連王公公都來了,這天機商行的面子?”習(xí)慣依附于權(quán)貴的巨商董永昌喃喃念叨著,仿佛看到一位遠(yuǎn)在自己之上的紅頂商人。
太昌銀號不過是得到了南州總督的支持,給南州總督當(dāng)狗,現(xiàn)在還在努力給八皇子當(dāng)狗,而天機商行才成立一年多,竟然已經(jīng)有資格給陛下當(dāng)狗,在八十多歲還要努力當(dāng)狗的董永昌眼里,這是何等的榮耀!
狗中之王,簡稱狗王。
“我們這次帶來多少銀子。”白發(fā)蒼蒼卻不失果斷的董永昌立刻詢問手下。
“董翁,我們這一次一共帶來了一百八十萬兩銀子。”
“全部花掉。”董永昌在見到王公公后,將拍賣會的預(yù)算提到了極致。
“是,董翁。”
比起太子和八皇子一脈,楊乾則輕松得多,因為楊盤的子嗣眾多,能讓他耳提面命的也僅有太子一人,被放養(yǎng)的楊乾在心中反而沒有那么深的敬畏,更能夠冷靜地分析王公公的目光,以及判斷天機商行真正的地位。
“完了,王公公都來了,白公公會不會也來了?”
“四哥哥,你一定要替我說情啊。”
永春郡主頓時慌亂起來,看得楊乾的嘴角有些不自覺地向上勾。
“十三妹,你難道沒有聽到腳步聲嗎?”
“啊,白公公真來了,完了,娘親又要抓我回去了,嗚嗚。”永春郡主佯裝可憐巴巴的表情,卻沒有半點打動楊乾。
“哭是沒有用的,白公公進來吧。”
一位面白無須的老太監(jiān),低頭彎腰地打開了房門,十分恭敬地磕頭行禮到
“四殿下,郡主,貴妃娘娘命老奴過來,保護郡主的安危。”
“白公公,我不回去,我要在這里看著。”永春郡主連忙躲到楊乾的身后,壯著膽子說道。
“貴妃娘娘說了,如果郡主愿意看,就留下來看吧。”
“真的?”永春郡主有些驚喜地問道,卻看到白公公繼續(xù)說道:
“只是打擾四殿下,貴妃娘娘有些過意不去,讓老奴送了些禮物過來。”
說完,白公公掏出一個錦盒遞給了楊乾,楊乾剛?cè)胧郑樕鋈灰蛔儭?/p>
“無功不受祿。”
“許些小事,如何當(dāng)?shù)闷鹳F妃娘娘的重禮?”
楊乾拿到手中的錦盒沒有別的東西,里面放著許多的銀票,天字銀號的銀票,每張一千兩,總共一百張,合計十萬兩。
永春郡主閉上了嘴巴,她本能地感到事情發(fā)生了變化,眼前的一切好像變得陌生起來,不再是家人之間的嘮叨,而是某種交易。
“貴妃娘娘說過,四殿下寬厚待人,文學(xué)士一直稱贊不已,如今殿下剛開府邸,缺了些用度,怎能不幫襯一二。”
“還請四殿下不必介懷。”
白公公一直彎著腰,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楊乾能夠感受到那種謙恭,對于真正上位者的謙恭。
太監(jiān)的彎腰是不同的,有的是故作姿態(tài),有的是暗藏刀鋒,有的是真心實意。
“文學(xué)士的《琢心》一書,我早已通篇拜讀,只是學(xué)士事務(wù)繁忙,一直未能得見。”楊乾也是個七竅玲瓏心的人,一聽就明白了這不是文貴妃的意思,而是文大學(xué)士的意思。
皇宮四大皇貴妃之一的文貴妃,她背后是三朝老臣,大學(xué)士,戶部尚書文天明。
而最為關(guān)鍵的是文天明與宰相李嚴(yán)一樣,皆為心學(xué)的大儒,在文字上精雕細(xì)琢,曾有銀州巨商,為求字貼,甚至開出了一字千金的價碼。
眼下朝堂的局勢變化莫測,太子迅速向理學(xué)靠攏,成為對付心學(xué)的一柄寶劍。
政治第一鐵律,朋友的定義取決于敵人。
正如在信徒看來,異端是可恨的,但如果異教徒要把自己和異端一起殺掉,那么異端也可以瞬間成為朋友。
共同的敵人制造了共同的朋友。
太子既然選擇了理學(xué),心學(xué)自然也要扶持自己的代言人,不會束手就擒,比起尚未成年的八皇子,出身不好的四皇子立刻成為重要的投資對象。
拉攏四皇子,削弱太子的影響力,防止理學(xué)做大,很快就成為心學(xué)的共識。
由于永春郡主與四皇子關(guān)系甚好,借著這次拍賣會,文貴妃在父親的授意下,借助一場看上去的鬧劇,暗中搭線。
傳遞的政治信號也非常明顯,心學(xué)會暗中扶持四皇子,但在他表現(xiàn)出足夠的潛力以前,不會加入更大的投資,所以才在這里進行投資。
楊乾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自己的弱點在于母族無法提供足夠的助力,不過是“普通“的書香世家,二十四貴妃之一,雖有母族擁有良田數(shù)萬畝,在一省之地橫行,但要在大乾皇位這場至高博弈中無疑太過弱小了,自己必須爭取更多的助力才有希望。
很顯然,心學(xué)是一股非常可靠與強大的力量,他們能夠暗中為自己造勢,塑造賢能之名,有他們幫助才有那么一絲的可能。
所以楊乾沒得選,當(dāng)心學(xué)找上他,愿意與他合作的時候,他必須接受,而不可能拒絕。
真令人討厭!
永春郡主緊閉著嘴唇,心中泛著反感的情緒,她同樣是一個聰明的女孩,盡管不了解朝堂的局勢,但也明白母妃利用了自己,用自己牽橋搭線,與四哥哥做了筆交易,看兩人的表情都對這筆交易表示滿意。
強者們在做交易,而自己則是交易品,若是未來有需要,母妃也會笑著告訴自己,這是為了自己的幸福著想。
我一定要擺脫這樣的命運。
正當(dāng)永春郡主下定了決心后,會場的沉默終于被王公公打破了。
他對于眾人敬畏的目光深感滿意,但卻沒有流露出任何的自得的,能在楊盤的底下做最久的太監(jiān)總管,不是依靠他世家出身,也不是因為他杰出的武道天賦,而是他能夠把自己當(dāng)做是沒有任何自我的皇權(quán)工具。
自己只是一件工具,陛下的工具。
“陛下來之前交代了咱家,讓咱家按照拍賣會的意思做。”
“既然金族長說了這一次拍賣會是暗拍,咱家就什么都不知道。”
王韜公公清著嗓子,給心中不安的富商們送上一顆定心丸。
“咱家的話就說到這里,不打擾金族長的拍賣會了。”
說完,王韜公公走到了拍賣會的一個角落,讓誰也見不著他,好像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停止了一般。
但真正的高手才知道,他的意念悄悄地籠罩在拍賣會的四周,一旦有道術(shù)高手風(fēng)吹草動,都會被他察覺,讓他一指擊殺。
“教主,我們的計劃還要實行嗎?”真空道的護法梁穆臉色凝重的問道,他們混入拍賣會中,自然不是為了買東西,而是要做一筆真正的大買賣。
他們來之前將不少教中高手的神魂裝在符印之中,準(zhǔn)備借助拍賣會暗中附體在一些深居簡出的貴人身上,例如凌國公,理國公身上,好等到科舉之日大肆搗亂。
如果能引起大乾內(nèi)亂,那就更好了。
但拍賣會有了王韜公公坐鎮(zhèn),神魂出體是跟找死一個效果的,屆時王公公一指擊殺,便是魂飛魄散的下場。
“當(dāng)然不了,哪有趕著找死的?”真空道人一副吃驚的表情,好像在問自己的手下,你怎么會有這個想法。
“告訴無生老母,計劃延后。”
“剩下的人多記錄大乾貴人們的舉動,以后都用得著。”
“還有準(zhǔn)備給我的高賢弟送上一份大禮。”
“是,教主。”
真空道人并不介意這一次計劃的失利,他更想知道的是平安舉辦這場拍賣會的深意,那一天的談話像跗骨之毒一樣,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讓他一次次在睡夢中驚醒,汗?jié)裰匾隆?/p>
這才有了拍賣會的計劃,與其說是為了計劃,倒不如說是想要了解平安。
“平安先生,現(xiàn)在的你到底在做什么?”
“是把我們當(dāng)笑話一樣地看待,還是你所利用的籌碼?”
“雖然你說得是對的,但晚了二十年,我已經(jīng)不可能停下來了。”
真空道人低聲訴說著什么,像是在為自己開脫,又像是在堅定自己的信念。
當(dāng)王韜公公的氣息消隱之后,會場的氛圍重新活躍了起來,金光耀拍手讓侍女們抬出了第一件寶貝。
“第一件拍賣品,藍色之星!”
“純凈透明的蔚藍色鉆石,沒有一絲的雜質(zhì),由上古的寶石匠精心雕琢而成,經(jīng)歷悠久的歲月依然魅力驚人!”
猶如嬰兒般拳頭大小的鉆石,匯聚在琉璃燈下,光彩照人,璀璨奪目。
會場的眾人呼吸開始加重,他們都是認(rèn)得寶物的人,盡管大乾的富人更偏好玉石,但對于鉆石同樣喜歡,那閃亮亮的寶物,足以喚醒人類深處對石頭的喜愛。
“起拍價三萬兩白銀。”
“這價錢絕對厚道,一點也不貴,要是三萬兩能帶走,老朽自己就買下來了。”金光耀摸著胡須,笑呵呵地說道。
“那么現(xiàn)在開始——”
“五萬兩!”
“十萬兩!”
一個銀州富商忍耐不住,直接喊了出來,另外一人跟著喊起來,喊出來后雙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忘記了這場拍賣會的規(guī)則,連忙捂住了嘴巴。
“誒,貴賓們別急,在卡片上寫下自己的定價,只要高于三萬兩白銀,最高價格的人,便能拿走這件藍色之星,無雙的王鉆!”
各位貴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頭一次發(fā)現(xiàn),出價是多么的辛苦。
想要的人怕寫得太低被人拿走,不想要的人又想給人添亂。
“老哥哥,你得幫我。”凌國公急著握住了理國公的手,也有些慌亂,這藍色之星太符合他的胃口了。
要是平常的拍賣會,三萬兩算什么,他直接三十萬兩都敢砸上去。
可現(xiàn)在機會就這么一次,要是價格出低了,過了這個村,直接就沒這個店了。
“這怎么幫?”
“你看長樂侯、遠(yuǎn)征侯、各地富商們,哪個缺銀子。”
“若是平常的拍賣會,咱哥倆的面子,現(xiàn)在暗拍,誰知道誰啊。”
理國公也是無奈了,這拍賣會的規(guī)矩他們不是不懂,卻沒見過這么古怪的。
“怎么辦,要不,咱們知會其他人一聲。”凌國公也參加過不少拍賣會,對于上流社會來說,拍賣會用錢壓人是非常不體面的行為,大家都是一個圈子的人物,往往互相打招呼,你真想要,我就讓給你唄。
但眼下平安改了規(guī)則,變成了暗拍,且每一個人只有一次機會。
“千萬別,本來賣人情就賣一個人的,現(xiàn)在你咋知道誰想要?”理國公連連搖頭,這生意不是這么做的。
賣人情本身是要還的,結(jié)果你不知道大家的出價,難道每個人都賣一次,那還不如直接花錢買了。
“老哥哥,我壓五十萬兩!”凌國公咬咬牙,開出了他最大的承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