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后陽光溫暖而催人困意,再加上吃得飽飽的,渺霧在走往書房的途中就犯起了困,打起了哈欠。
朽木烏瞧見這情形,心中一動,便對著安絲莉開起了玩笑說,“你看渺霧這小丫頭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被人下了催眠藥粉呢。”
聽到這番話,安絲莉身子以幾不可見的幅度微微一顫,然后自然地對轉過頭來的朽木烏笑了笑,柔聲說道,“是呀,渺霧小妹妹吃的實在是太多了,這午后的天氣又這么適合睡眠,涌出睡意也難免的嘛。”
說著,安絲莉便靠近渺霧,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渺霧那頭烏黑柔順的發絲被安絲莉搗鼓得蓬蓬松松得。渺霧不滿的搖了搖頭,抬頭不解的看著安絲莉,嘟著嘴巴說道,“安絲莉姐姐,我好飽……嗝,又好困啊。”
安絲莉看了看走在她們面前幾步沒再作聲的朽木烏,再看了看身旁打哈欠都要打出眼淚珠子來的渺霧。又摸了摸她小腦袋,斜了斜身子,以便和渺霧貼的更近,臉上綻放出溫暖的笑容,“渺霧小妹妹,看你的樣子是困乏極了,不如你就別去書房了,先去客房休息吧。”
渺霧這時候,困意幾乎完全侵襲了意識,困得只想要找個枕頭就好躺下呼呼大睡。聽安絲莉如此說,倒是合了她的意,將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似得,表示強烈的贊同。
本來,渺霧就對斯圖爾伯爵請朽木烏和自己到書房有什么事不感興趣,這些無趣的大人難道還能談金槍魚或者其他有趣的事兒嗎?
所以渺霧也就沒有要求要跟著朽木烏前往書房,在安絲莉的吩咐下,管家瑞克帶領渺霧來到了三樓客房,渺霧的好奇心被睡意打敗,瞟到到床的位置,就把自己整個人一下子扔在了床上,倒頭大睡。在旁的侍女,尷尬的上前將毯子蓋在她的身上,沒敢提醒她起來褪去鞋襪。
安絲莉面色不安的領著朽木烏進了書房,心里有些忐忑。朽木烏像是已經發現了自己衣服袖子上藏匿著因為要為了家族出門奔走,而防身用的催眠藥粉,安絲莉可不敢確定在朽木烏發現這件事時,會不會將渺霧的困意連連和催眠藥粉聯系到一起。但是現在也不好解釋,會越解釋越像狡辯。
朽木烏進入書房時,并沒有看到斯圖爾伯爵離席前提到的那名審查官,而伯爵大人此時正坐在紅木沙發前出著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想必剛才午餐之時他的熱情笑容,此時的斯圖爾伯爵俊朗的臉龐上眉頭緊鎖,相比第一次見到他時,還要更緊上三分。看來,那名審查官帶給他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父親,您找我們來是有什么事呀,哦,渺霧小妹妹進完餐后略顯困意,我便讓瑞克帶她去客房歇息了。”言下之意,便是,有什么事,只能直接跟朽木烏商討了,那個有可能從側面說服朽木烏的小家伙,沒辦法起到作用了。
斯圖爾一開始還沒有意識到朽木烏的安絲莉的到來,直到女兒靠近自己開口說話,才察覺到自己等待的客人已經落座,但卻已經沒有力氣去理解透女兒話內之意,只是木訥地點點頭,然后起身,舒手躬身,示意請朽木烏坐在他對面的沙發椅上。按照貴族禮節來說,斯圖爾這樣的行為是有些失了禮儀的,可朽木烏也不是會計較這些細節的人,按照伯爵的意愿,坐在了那柔軟且又一眼能看出昂貴價值的紅木沙發椅上。
“朽木烏大人,我要向您道歉,您應該已經看出,小女邀您赴約是另有原因的吧。”斯圖爾開門見山的說道,絲毫不拖泥帶水,拐彎抹角。
這樣的性格和說話方式,反倒合了朽木烏的心思,朽木烏語調平淡地回答,“斯圖爾伯爵,在前來赴約之前,對于您所遭遇的困境,我已經有了些大概的了解。”
斯圖爾伯爵聽得出朽木烏的話音中并沒有多少不滿埋怨或者要憤然離去的意思,便又寬心了幾分,隨即苦笑著說道,“這也倒不出乎我的意料。威廉惹出的這事,恐怕早在碧伽城中的貴族圈子里傳遍了吧。”
朽木烏默認一樣的沒有出聲,只靜靜地端坐著,望著面色愁苦的斯圖爾伯爵,等他開口說出此次邀請自己前來的目的。
斯圖爾又接著嘆了一口氣,這樣沮喪的情緒很快就在房間內散開來,就連坐在一旁的安絲莉的情緒也不免受到觸動,將頭垂得低低的,仿佛有什么不愿被他人看到的脆弱神情需要借此行為來掩蓋,小女孩瘦弱的肩頭不停地微微顫抖。
“事情是我不成器的長子威廉惹上的,幾個月前的黃昏,這小混蛋一個人在白杉樹酒館喝麥酒,遇到了一位背影很漂亮,但是長相卻有些……奇怪的女士,他上去搭訕……”
斯圖爾伯爵的講述低沉中透著深深的無奈,這位優雅,帥氣,熱情的伯爵大人一提到長子就像是換了一個人,失望和愛在他的臉上混雜,讓他的臉色糾繞痛苦。
朽木烏聽完了伯爵的講述,不禁有些好笑,這是個俗套的花花公子惹是生非的劇情,只是這回惹到的人一點都不俗套。
那位背影很漂亮的女士,長相應該并不只是“奇怪”吧,應該是欠妥到了一定程度,讓滿心桃色前去搭訕的伯爵長子威廉當時就受到了不小的驚嚇,于是這個碧伽城一隅之地最無法無天慣了的紈绔,當即就做出了本能的反應——用他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詞語來辱罵面前讓他受到了驚嚇的女士,來撫平心中剛受到的創傷。
僅僅從這個動作看來,這位伯爵長子威廉還并不是蠢到無可救藥——他很有自知之明地沒有在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情況下去跟人肉搏,而僅僅只是口舌上的辱罵。
但是這位伯爵長子的常識和運氣似乎很成問題,那位女士當時是一身純黑色連兜帽長袍的裝扮,這是稍有些常識經驗的人都能看得出來的生人勿進的訊號,而且這種裝扮的人一半是覺得這樣穿很帥氣而跟風的年輕人,另一半則是大多數人眼中不好招惹的對象,像是獨行獵魔人,孤僻的旅法師,甚至死靈法師之類的人物,偏偏這位伯爵長子威廉當時似乎已經喝了七八大杯矮人麥酒,于是……
而說到運氣,朽木烏也不由得搖頭哀嘆這位伯爵長子連帶鳶尾花伯爵的壞運氣。
本來朽木烏還不太確定,直到聽到遭受了辱罵的女士當時對伯爵長子施加的手段是瞬間將他的一雙腿連帶雙腿間的那物事瞬間變成了石頭,伯爵這幾個月尋遍了碧伽城的魔法師而無一人有能力解除這個石化術,而公國煉金器具審查署的官員對伯爵大人下的通告則是說鳶尾花商會生產銷售的坩堝和其他玻璃器皿“因為質量問題被投訴而被薔薇法師議會抵制”之后,她不禁連連苦笑。
有能力對公國王都伊斯卡蘭的薔薇法師議會的法師們施加影響力,讓鳶尾花伯爵的生意在幾個月內處處受到打擊和阻礙,最喜愛拿手的教訓人的方式就是用默咒瞬發的高階技巧將人身體某個部位石化并無法解除,已經有接近十一王座的強大實力卻從來不顧及身份,成天只喜歡在平民聚集的酒館中廝混的那位,可是莫羅莎,甚至整個德斯托爾南面魔法師圈子里都有名氣的異端……異類魔法師,招惹上了那位,鳶尾花伯爵和他的兒子也算是運氣已經壞到了一定程度。
但這件事既然已經扯上了自己,看著面前這位原本俊朗堅毅此時卻愁云滿面的鳶尾花伯爵大人,朽木烏還是決定賣這位父親一個面子,而且她也確實很長時間沒有跟這位老對……老朋友見上一面了。
將一切事情陳述完后,斯圖爾伯爵嘆了一口氣,臉上的神情頹然。看起來,竟比初次見面時,還衰老了許多,他望著朽木烏,眼中的哀求被一邊的女兒安絲莉瞧見,讓這個剛剛發現世界的殘酷的小女孩,肩頭顫動地更加無助了。
清了清嗓子,朽木烏努力控制住自己臉上的笑意,
“伯爵大人,那位魔法師大人,我恰好認識,我可以幫忙去做個調解,只是成與不成,我暫時不能保證,您也知道,那位魔法師大人的脾氣非常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