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伊爾保持著他的“撲克臉”，把合上的筆記本又翻開：“錢先生，你提到‘偉中’的生產采購中70%來自中國大陸以外，包括從185家美國供應商采購了32%的部件，也包括在臺灣、歐洲等地的采購，我想這些采購不僅是硬件，也包括了軟件吧？另外，你們的產品是否也有在利用開源軟件？”

“是的。”

“那么，你們如何管理第三方軟件、開源軟件的安全風險？”

錢旦已經下意識地把諾伊爾當作了一個幫助公司進步的師友，他沒有說些粉飾太平的話，而是坦率說明了“偉中”目前存在的問題和下一步計劃。

錢旦從管理視角講完，看了一眼蘇啟亮，蘇啟亮機敏地接過他的話，從技術角度做了補充。

諾伊爾的另一個問題：“你們關注到了歐洲的‘通用數據保護條例（GDPR）’，并做了必要投入，例如由愛爾蘭技術支持中心來處理歐洲的網上問題，避免將用戶的個人數據傳出歐盟，這很好。但是，你們在歐盟國家的中方員工使用的電子郵件服務器放在哪里？你們如何管理過來短期出差的員工？”

諾伊爾問得細致，錢旦給出了令他滿意的答案。

但公司人員流動性強，錢旦對短期出差員工的思想意識是否都能跟上沒有底，他只能拍胸脯說了一些網絡安全要求已經“嵌入”流程，不論對什么樣的人都有效，以及培訓、上崗考試之類的措施。

討論的氣氛始終融洽，而且是越聊越開的感覺。

最后，雙方約定成立一個小范圍的聯合工作組，保持順暢溝通，跟進確定下來的幾項工作計劃。

散會時已經到了午餐時間，“偉中”的幾個人告別客戶后一合計，決定去樓下“萊茵電信”的餐廳吃了午餐再回去。

錢旦端了兩根香腸、土豆泥和一小堆德國酸菜，蘇啟亮的盤子里裝著半只炸雞、土豆泥和一杯沙拉。他端詳著錢旦的盤子：“錢哥，你這么愛吃德國酸菜啦？”

路文濤和張文華已經帶他倆去過一趟老城，吃過德國豬手和酸菜了，錢旦愛吃一切，蘇啟亮有點兒嫌棄德國人的酸菜。

一旁的路文濤說：“老旦就是個老饕，他吃狗屎都是香的。”

錢旦說：“老饕是那些講究人吧？我頂多算個吃貨。還不是當年在海外養成的習慣，吃得香才不想家！我是進了哪座山就吃哪座山上的草，不像一些兄弟必須把一切變成‘老干媽’的味道。”

錢旦吃得快，很快掃干凈盤中餐。他起身去柜臺拿了一杯酸奶，一轉身卻看見諾伊爾不知什么時候來了，獨坐一隅。

他晃了過去，禮貌打過招呼，然后坐下。

諾伊爾說：“你今天講的令人印象深刻！”

“真的嗎？謝謝！”

“上次你們德國同事和我交流過一次，但只是講了人員管理上的一些措施，用你今天的話來說，就是‘附加’的管理要求。我對你今天講解的產品開發流程、技術支持流程，以及‘嵌入’流程的網絡安全管理印象深刻，這是正確的道路。”

“是的，‘偉中’是個善于學習的公司，正如我今天所說，產品開發流程本身是‘IBM’指導我們制定的。”

諾伊爾說：“超出了我的期望，我以前認為‘偉中’對網絡安全的理解近于零。”

錢旦問：“那你現在認為我們能得幾分？”

諾伊爾是個嚴謹的人，他想了想才回答：“3分，也許2分吧！”

錢旦心里略失望：3分就3分嘛！干嘛還要來個“也許2分”呢？

他表態：“安全永遠是一段旅程，我們會不斷進步的！希望一年之后，你可以給我們更好的分數。”

諾伊爾終于問：“安全永遠是一段旅程，這是你自己的觀點嗎？”

“當然，這當然是我們的觀點！古代中國有句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意思是當我們每前進一米，魔障就會增加十米，沒有盡頭。現代中國有兩句偉大的話，一句是‘實事求是’，另一句是‘與時俱進’，在我的理解里，它們都在說不要以非黑即白、一成不變的態度去對待我們的成就和缺點。”

錢旦把“我們”說得特別重音，他笑得真誠，接著說：“觀點也是我們的觀點，但是，這句話是屬于你的！我讀過你在迪拜網絡安全論壇上的發言，你不僅是我的客戶，也是我的老師。”

諾伊爾笑了兩秒鐘，又變回“撲克臉”：“那么，保持溝通！我們可以一起在這段旅程上探索。”

錢旦心里一動：“諾伊爾先生，你去過中國嗎？”

諾伊爾搖頭：“沒有。”

錢旦說：“我想我們可以邀請你在方便的時候訪問中國，可以到‘偉中’總部來進一步審視我們的進步和不足，給我們更多指導和建議。”

諾伊爾沒有立即接受邀請，也沒有拒絕。錢旦打算向“客戶部”的同事建議，讓他們繼續邀請。

錢旦回到同事們中間，巴拉克不知去哪兒了？他對幾個中國人說：“又和諾伊爾聊了下，感覺今天交流效果不錯，不過他很保守，我問他能給我們打幾分？他先說打3分，然后說也許打2分，還不及格吶！”

路文濤有點兒驚訝：“是嗎？2分很高啦！德國人習慣的考分制度是6分制，1分是最高等級，2分算良好，差不多有80分以上，3分是中等。土人，他的打分是中等，也許良好。他能給這個分，不容易啊！”

“真的？那不枉我倆國慶假期耗在這里啦！我剛才跟他提了一下，我覺得我們可以帶他回中國參觀。”

張文華說：“好主意！我們好好策劃一下！”

他們打算回公司。

走到“萊茵電信”大堂，幾個人的視線不約而同被迎面走來一位女士所吸引。

那女士身材高挑，歐美人長相，很短的黑色頭發，白衣黑裙，

等她走過，張文華先輕輕發出一聲：“靠！”

大家心領神會地笑了。

倒是路文濤一本正經說：“這人叫雷奧妮，‘惠遜’的銷售，今天算穿的嚴實了。”

路文濤記起自己曾經問過卡恩，“惠遜”公司的優勢在于IT和“云”，為什么雷奧妮今年不時拜訪負責無線網絡的他？卡恩當時沒有給答案，反而讓他先自己琢磨。

這段時間事情太多，又有段時間沒有見到雷奧妮，差不多要忘了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