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已經五更天了,還見不著曙光,劉徹翻來覆去竟是一夜無眠,這一夜似乎特別的漫長。
“春陀、春陀。”劉徹再一次凝眉,干脆翻身坐了起來,低低的喚道。
“諾、諾、奴才在。”春陀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似乎打了會盹,還有些睡眼惺忪。
“幾更天了?”攏了攏衣衫,揉了揉疲憊的眉心問道。春陀探了探頭,仔細聽了聽“剛過丑時,快要卯時了吧。”春陀說道。
劉徹低低的嘆了聲,干脆穿了鞋下床。只披著一襲薄衫,走到了窗邊推開了窗子,一瞬間一陣寒風襲來,劉徹皺了皺眉,仔細的看了去,“咦。。”竟然下雪了?
春陀拿了件厚點的棉衣走到劉徹的身后“陛下,天寒了,您還是披上吧。”
“春陀,下雪了。”劉徹仍由春陀將棉衣披在了自己的身上。望著窗外黑漆漆的天色,飄落的點點雪花,想必,不久之后,整個皇宮便會被一片白色淹沒吧。
春陀命了人立馬在室內的銅爐子里添了些炭火,劈啪作響。
劉徹搓了搓手,似乎一夜之間便冬天了,劉徹站在床邊看著天色漸漸的亮了起來,東方那輪橙如蛋黃的太陽慢慢的跳出了地平線,慢慢的那半邊天便被染紅了色,像是穿了身彩衣,劉徹看的癡了。
韓嫣,經過一夜,你也該想通了些吧,你可千萬別再鬧了。
忽然一小太監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附耳在春陀的耳邊說了幾句,春陀立馬變了臉色,揮了揮手讓小太監趕忙退了下去。
“陛、陛下。”春陀有些慌了神,竟有些個結巴,因為他怕接下來要說的事,會讓劉徹大發雷霆。
“什么事?”劉徹皺著眉,心中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陛、陛下,韓大人,韓大人他……”春陀低著頭弓著身子,有些猶豫般的不太敢說出口。
劉徹瞇了瞇眼睛。心中那抹不祥更是濃烈,一聽關于韓嫣心中不禁一凸“韓嫣怎么了?”
春陀一嚇,立馬跪趴了下來,帶了些哭腔的說“韓大人,韓大人他,謚了。”
劉徹覺得一瞬間眼前一片漆黑,懵了片刻,再等反應過來,春陀已經站在了他面前不停的喚著“陛下、陛下、陛下。”
劉徹一把推開面前的春陀“韓嫣,韓嫣。”身上的棉衣落了,只剩下一身輕衫,雪片落在了劉徹的身上卻一瞬間化成了雪水。
春陀緊緊的跟在后面,直奔向天牢。只是越近天牢。劉徹反倒是越不敢進去。韓嫣,朕的韓嫣,怎會尋死了去?
慢慢的走了進去,喘著的粗氣在空氣中變成了一圈圈的霧色。“開門。”冷了臉色,死死的盯著躺在冰涼的地板上的那個人,還有那被撕成一條一條的錦繡緞子。好你個韓嫣,朕給予你的賞賜,你到是利用他來尋死,你到底是有多恨朕,非要這般對朕。
劉徹立在了原地,他不敢上前,不敢看那陪伴了自己二十來年的人,此刻卻躺在冰涼的地板上,那些個快意恩仇的日子,那些個并馬棄驅、風花雪月的畫面,此刻卻是實實在在的浮現在眼前。
劉徹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那個總是瀟灑的少年,那個總是桀驁的少年,那個愛著他的少年,此刻,卻再也醒不來了。
玉顫跪在另一邊低低的哭著,也不看劉徹一眼,顫抖著身體,不僅為他,也為自己,那人明明說了,明兒就能出去了,現在天亮了,他出去了,那她呢?或許,她該跟他選擇一樣的路。
劉徹寒了眼眸,看了去,朕竟如此的相信了這個玉顫,竟以為她能勸得了他,沒想到……沒想到……
“厚葬了。”劉徹滾了滾喉結,張口出了的聲卻是沙啞的厲害。春陀應了聲“諾。”心中卻是惋惜的,這個韓大人也是太想不開了,有什么事過不去,只要他點了頭,便可以出去了的。搖了搖頭便命人去抬韓嫣。
“等等,去拿了套墨色棉衣來,王孫怕冷。”劉徹的眼眶紅了,慢慢的走了上去,將那被拆的只剩下內棉被子往韓嫣的身上攏了攏,竟是如此的冰冷,韓嫣,王孫,你不是一向怕冷的么,此刻為何就躺在了這冰冷的地上,朕捂著你,朕捂著你,你便不冷了。
“諾。”
很快的小太監便將墨色棉衣給送了來,劉徹抬了抬眸“不要這件,去,將朕最喜歡的那件取了來。”劉徹依舊抱著早就涼了的身軀,低低的說著,懷中那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聽了這話卻再也笑不出來了,再也不會有什么表情的變化,就像劉徹見到他的最后一眼,依舊那么的淡漠,甚至有些個冷淡。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漸漸的忽略了韓嫣,漸漸的將目光停留在另一個硬朗少年的身上,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韓嫣從一個桀驁不馴的少年,變成這般無情。
親手將韓嫣最喜歡的袍子穿了上,那年,那人鬧著要穿,之后便不肯脫了下來,自己想要賞了給他,那人卻搖著頭說不要,他說,這上面有他的味道,他要穿著他的衣服,在自己不在他的身邊的時候,就如自己擁著他般。劉徹的眼眶漸漸的濕潤了。
王孫,王孫,你為何要這般傻。你要讓朕如何做,如何做啊。
“他有留下些什么話么?”劉徹問,玉顫跟牢頭卻搖了搖頭,劉徹瞇著眼睛,寒了心,韓嫣,你竟沒話與朕說么?竟是一句也沒有么?
獄卒愣了愣,突然想到快五更的時候,韓大人倒是要了筆墨紙硯“有,有。”獄卒顫了顫身子弱弱的說道。
“說了些什么?”劉徹心一緊,竟是股說不出的凄涼。
“奴、奴才不知。”
“嗯?”劉徹皺了眉,這人竟然戲耍余朕?
“不是,韓大人要了筆墨紙硯,該是,該是留了些話的。”那人顫抖了半天,終于說出了句完整的話。
“找。”劉徹凝眉,王孫肯定是留了話的,一定要找到,一定要找到。
很快的,幾個人將巴掌大的牢房找了個遍,好容易在角落找了個片錦繡絲緞,上面密密麻麻的寫了好些字。
“陛下。”春陀將東西乘了上去,劉徹瞥了眼,抖了抖手,痛苦的閉上了眼,他寧愿不要相信,他寧愿不要相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