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上官靜柔離去的背影,上官冰柔恨恨的咬碎了銀牙,這個該死的女人,她知道自己的弱點,但是如今,她別無選擇。
上官冰柔跌坐在鋪滿稻草的地上,從天牢那高高的氣窗里透過來些許的光亮,她對著那亮光低語:“小七,對不起,原諒娘親的自私,娘親要先離開了,但是娘親發誓,總有一天我會風風光光的來將你接走!請你,一定,一定要忍耐!”
睡夢中的小七突然間從夢中驚醒,滿頭大汗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守夜的宮人聽到響聲,連忙過來詢問,“七皇子殿下,你怎么了?做噩夢了嗎?”
小七一言不發的坐在床邊,小小的身體蜷成一團,雙臂緊緊擁抱著自己,腦海里不時閃過剛剛的畫面,那是夢嗎?但是為何會如此的真實,雖然他不是很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但是總有種感覺,娘親很快就要離開自己了。
“皇子殿下,天氣涼,你還是快些鉆進被窩里去吧。”
“我沒事!”小七從床上下來,光著腳走到桌邊喝水,這讓那些伺候的宮人一個個緊張不已,如今,陛下就只有這么一個孩子,如果有個什么閃失的話,他們這些人的腦袋估計都保不住了。
“皇子殿下,算是我們求求你了,你還是快些上去吧,這萬一著涼了……”
“啰嗦!”小七小手一揮,頗有幾分南宮焱的氣勢,“我知道該怎么做!”
有幾個機靈的宮人互相對視一眼,到上官靜柔那里稟報去了。
“娘娘,娘娘,不好了,皇子殿下他不愿意休息,還光腳在地板上站著……”
一臉的倦意的上官靜柔聽到半夜將她吵醒就為了這種事情之后,一腳就將那稟告的宮人踢出去很遠,“蠢貨,這種小事也敢來稟告本宮?你們自己不會處理嗎?他既然愛站著那就站著好了,與你何干?!”
那宮人碰了一鼻子灰,訕訕的離開了,心中卻已然知道今后對待這皇子的態度了。
上官靜柔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沖著旁邊的宮女道:“現在什么時辰了?”
那宮女戰戰兢兢道:“回娘娘,已經寅時了!”
上官靜柔披上外衣走到窗前看那微微泛白的天空,不由冷笑,上官冰柔應該很快就要上路了吧?一思及此,她竟然覺得很是興奮,竟連倦意也沒了,她沖著身邊的宮女道:“東珠,替本宮更衣!”
東珠一愣,往日娘娘都是要睡到辰時才起的,今日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
“愣著干嘛?沒聽到本宮的命令嗎?”
上官靜柔再次開口,東珠連忙上前幫上官靜柔穿衣打扮,上官靜柔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對東珠道:“東珠,別忘記幫本宮梳個好看的發髻,本宮可聽說,你的手藝不錯。”
東珠連連點頭,“娘娘放心,東珠一定盡心服侍娘娘。”
上官靜柔很是滿意這樣的回答,今日她心情很好,畢竟多年怨著的女人今日就要奔赴黃泉了,她這些年來的怨氣也得以平復了,而接下來,她只要好好樹立在這宮中的威信,讓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后宮之中,誰說了算?
梳妝完畢,上官靜柔吩咐道:“東珠,去拿本宮的琴來,今日本宮興致好,就來彈奏一曲。”東珠看著上官靜柔那一臉的喜氣,心中暗道,看來今日娘娘的心情確實不錯,就連大婚那日都未曾見她笑的如此開心。
在這天際微亮的時候,南宮焱也一個人站在窗前看天邊的星星,事實上,他是徹夜未眠,不知為何,想到從此之后上官冰柔就會永遠從這個世界消失,胸口就有種悶悶的鈍痛,明明知道這樣的傷痛是不值得的,卻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一個頗為年長的內侍第三次進來提醒,“陛下,已經寅時了,您還是休息一會兒吧,馬上就要上朝了。”
南宮焱突然開口詢問道:“德福,你說朕是不是做錯了?”
這德福是炎帝身邊的人,跟隨炎帝多年,南宮焱剛剛登基,炎帝擔心他身邊也沒有稱手的人服侍,就將自己用過的人撥給了他,加上這德福做事穩重,看待事情有很通透,也算是看著南宮焱長大的。“
德福恭敬的答道:“陛下,您做的決定,對與錯,只有您自己才能分辨。”
南宮焱輕嘆,揮了揮手,示意他先下去。
“皇子殿下,你怎么來了?怎么也不穿件衣服,這些人是怎么當差的?”德福一臉心疼的看著這個可憐的孩子,或許他還不知道自己很快就會變成沒有母親的孩子了。
小七很有禮貌的開口詢問,“請問我父王在嗎?”
“在,奴才這就前去稟告。”
在得到南宮焱的允許之后,德福很快就將小七帶了進去。
“小七見過父王!”
南宮焱轉身,在見到小七那凍得發紫的小臉后,神色有些難看,吩咐道:“德福,去將朕的貂皮短襖拿來!”
很快,一件毛茸茸的貂皮短襖就披到了小七的身上,南宮焱順手連著那短襖一起將小七抱了起來,坐到了房間的暖爐旁替他烘手。
南宮焱很是自然的做著這一切,絲毫沒有察覺小七眼中的驚喜與感動。
等南宮焱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方才的舉動似乎是和小七太過親昵了些,不過他并沒有放開這個孩子的意思,或許在這個黎明即將到來的時候,南宮焱自己也想要有一天待在自己的身邊,這樣,他的心或許就不會那么的,寂寞。
“父王……”小七欲言又止。
“為何現在來找朕,睡不著嗎?”
小七點了點頭,眼神里充滿著恐懼的神色,他小小的手突然緊緊揪著南宮焱的衣角,一臉緊張的開口道:“父王,我剛剛做了一個夢,我夢見娘親在笑著和我揮手,說她要去很遠的地方,再也不回來了……”
南宮焱心中一驚,這個孩子,未必太過敏感了些!
“父王,你說這會不會是真的?娘親會不會一直被關在牢里出不來?”
小七琥珀色的眼眸晶亮,那眼神中的期盼讓南宮焱仿佛在面對童年時候的自己,他心中有些動容,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和小七解釋,甚至,他根本就無法開口。
許久,南宮焱勉強道:“不過就是一個夢而已。”
聽南宮焱這么一說,小七似乎是安心下來,露出淺淺的笑容,“父王說的是,不過是一個夢而已,那么父王應該已經原諒娘親了吧?”
南宮焱沉默不語,應該算是原諒了吧,畢竟對一個將死之人,他還有什么可糾結的呢?一切都將隨著上官冰柔的死去而結束,背叛也好,錯誤也好,她都已經受到了最大的懲罰。
小七抬頭看南宮焱,天真開口道:“父王不說話是表示默認了嗎?這是娘親告訴我的,一個人對某個問題不開口,那就表示默認哦!”
南宮焱點了點頭,默認就默認吧,現在對于他來說,只要小七高興就好,他不介意說些善意的謊言。
依偎在南宮焱的身邊,小七心底暖暖的,這應該算是他第一次和南宮焱有如此親密的接觸吧,他小小的臉上滿是喜色,看來娘親說的是真的,父王并沒有討厭自己,只是他太忙了,才會顧不上自己的。
南宮焱抱著小七,有種莫名的充實感,這個孩子填滿了自己內心某處的空白,只是如果有一天,他知道是自己下令殺了他的母親,他還會如此溫順乖巧的依偎在自己的身邊嗎?
一陣倦意襲來,小七往南宮焱的懷里鉆了鉆,小聲道:“父王的懷抱好溫暖,也許,明天我就可以見到娘親了,對嗎?父王……”
南宮焱低低的應道:“也許吧……”低頭看去時,小七不知何時已經閉上了眼睛,安靜的睡著了。
南宮焱看著懷中的這個小小生命,心中涌出些許不忍來,如果可以,他寧愿小七永遠不要知道真相,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會面對這孩子那雙純凈的眼睛?南宮焱抱著小七的手緊了緊,心中暗暗下了決定,一定不能讓小七知道真相。
南宮焱將小七輕輕的放在了自己的床上,吩咐德福好好的照看他,隨后穿戴整齊,準備出去。
“陛下這是要出宮嗎?”德福盡職的詢問,“很快就要上朝了。”
“朕今日身體不適!吩咐下去不用早朝了。”
南宮焱說完腳步匆匆的離開,身后的德福看著南宮焱的背影嘆息,什么身體不適,依照他看是心里不適吧?
天牢之中,上官冰柔也是徹夜未眠,當死亡真正來臨的時候,她竟然失眠了。
上官冰柔躺在床上看從氣窗外透過來的月光,心中暗暗慶幸南宮焱給她的是一瓶毒藥。
在此之前,上官冰柔想過千百種逃離的辦法,卻因為南宮焱的仁慈而讓她選擇了最簡單的一種,看樣子,她還真是應該好好感謝上官靜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