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依舊,賀雨樓像個五歲大的孩子尋著昨日的方向又來到了梨園,這次沒有動人的琴聲,換成了婉婉笛聲,梨花在湖面上十分有節奏的突起突落,像一個個連接的音符,好看得不得了。
“好漂亮??!”賀雨樓望著出神,都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了。
“誰?”
笛聲停止,一個聲音從竹屋里傳了出來,隨后竹屋內徐徐的飛出了一道白色身影,飛過梨花,越過湖水,裊裊的停在了賀雨樓的面前。
那一刻,賀雨樓小小的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羞澀,她從沒見過那么美的人,一頭墨色的頭發只用一只簡單的簪子疏起,幾縷青絲徐徐的落在肩上,身后跟著屢屢梨花仙子,要說這世間什么最美那么一定就是眼前這個人了,任何形容美的詞語在這身白衣主人的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身上散發的氣質似乎距世界千里之外卻又在世間之中。
美麗的外表下似乎蒙著一層膜霧,看不清他冷寂的表情下是怎樣的意思,比賀雨樓高出一半的身影就那樣立在了賀雨樓的面前,用那雙碧水如鏡一樣的睦子俯視著賀雨樓小小的身影。
賀雨樓靜靜的凝望著他,感覺好熟悉,好熟悉,他們是不是曾經見過?
他問:“你是新來的?”
賀雨樓木木點頭,卻一個字也答不上來。
他又問:“為何來我梨園?”
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覺得自己已經被那美妙愷惻的聲音給牢牢的吸住了心神。
她聽過萬川簌簌流水聲,她聽過外婆親切和藹的話語聲,她聽過非見哥哥剛柔的聲音,她聽過玉掌門左閣肅然嚴苛的聲音,可沒有一個像他的聲音那般遙遠,那般不可輕視,像冬日里的暖風,吹得人心里暖暖的,讓人刻骨銘心。
須臾后,賀雨樓才從那美妙愷惻聲音中回過神來,緩緩道:“我是因為聽到好聽的笛聲才進來的。”又怕他誤會什么,忙在后面解釋,“但我絕對沒有要打擾你的意思,我只是聽到笛聲太好聽了才忍不住說了話,那個……對不起,對不起。”
“還想聽嗎?”他依舊冷寂的看著她。
賀雨樓小身子微微一震,她以為他會指責她,沒料到他會問這樣的話,頓時膛目結舌,說了一個此生最大膽的回答,“想。”
于是,他揚起骨笛又吹了一曲,笛聲比之前竹屋里傳來的清晰明了許多,賀雨樓花癡般的看著他,看著他白皙的玉手在音孔上舞動,風吹起他秀秀的發絲,而自己是越發的癡了。
他一曲停了下來,看賀雨樓還是一副呆愣的模樣,徐徐道:“昨日來的也是你?”
“嗯嗯?!辟R雨樓微微有些僵硬的脖子努力的點了幾個頭。
半響,賀雨樓冒出了一個問題,“那個,我能知道你是誰嗎?”
“我是這的主人段子書?!?/p>
段子書?
這個名字好耳熟啊,好像在那里聽過,可她怎么也想不起來到底是在那里聽過,直到她回到宿舍向曲之音問起,才知道這個叫段子書的是太白山的仙尊,人人敬畏的仙尊。
可他并不像曲之音口中說的那樣扭曲,但也不完全不對,至少他是一個人這點是可以肯定的。
賀雨樓回想起曲之音之前說的,喃喃道:“他為什么不收徒弟?”
“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聽說六百年前他有只鸞鳥,后來死了,其中發生了很多事情,然后仙尊他才搬到梨園去的?!鼻粼尞惖溃骸坝陿?,你該不會想拜仙尊為師吧?”
賀雨樓忸怩的撓撓頭,她的確是有這樣的想法,自從那天聽到那個聲音后,自從知道他就是仙尊后,拜他為師的想法就一直在腦海里晃蕩,怎么也揮之不去,但她現在還不知道仙尊收徒弟有沒有什么特別的要求,明日去問問。
下定決心后,她勇敢的踏上去梨園的路,笛聲依舊,花海依舊,只是她的心里多了層東西,那就是忐忑,她不知道段子書會不會收徒弟,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為他唯一的徒弟。
來到涼亭后,賀雨樓就喊了聲“仙尊”趁自己心涌澎湃趕忙在后面補了句,“你收不收徒弟的啊?”
竹屋內頓時靜寂了下來,眨眼間那道白色身影飛了出來又停在她的面前,淡淡吐出兩個字,“不收?!?/p>
賀雨樓像受挫的小鳥,她沒想到段子書回答的這么干脆,不過她不能就這樣放棄,“為什么不收徒弟?我好像拜你為師的。”
段子書睦中滑過一絲蕩漾,重新看了眼賀雨樓,說:“沒有原因。山上那么多的師父,你為什么一定要拜我為師?”
“因為仙尊跟其他人不一樣,我擅進梨園仙尊不但沒有責怪我還問我想不想聽曲子,像現在教我仙術的云青他就只知道欺壓我,我來太白山很都快一個月了,可他除了叫我挑水還是挑水,都不教我一點東西,也從沒問過我什么?!辟R雨樓認真的說著,她以前跟外婆念書識字時都沒這時一半的認真。
段子書看著眼前這個只有他半身高的孩子,她清澈無波的睦子滿是期待,于心不忍道:“可以,我可以收你為徒,不過前提是你要在兩年后的比試拿到內室關門弟子的名額。”
“真的嗎?”賀雨樓整個人飄飄然起來,興奮的原地蹦蹦跳,然后咧著嘴笑道:“謝謝仙尊?!?/p>
再然后就離開了梨園,挑起兩桶滿滿的水向御膳房走去,一路上有人看見她,她就會開心的與那個人說話,不管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都一一問好,弄得大家以為她是挑水挑久了,得腦膜炎了。
就連御膳房的廚子阿坤師傅都覺得她有些不對,過來問道:“雨樓,你撿到什么寶貝了嗎?”
賀雨樓看著眼前這個滿臉渣胡,身體彪悍的廚子,嬉笑道:“沒有,只是喜鵲叫得厲害?!?/p>
“啊?”阿坤聽著一頭霧水。
“阿坤師傅,我請教你些問題?!辟R雨樓挑了這半個多月的水收獲了兩個好處,一個就是段子書,一個就是眼前的這個阿坤了。
她知道阿坤師傅外表看上去不好說話,也很兇悍,可是他骨子里很柔軟,是個外剛內柔的人,也很有善心,可惜只能在太白山做個廚子,不過他做的菜真的很好吃,要是也能收徒弟的話,那他那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廚藝就不怕沒有繼承者了。
果然,阿坤笑著說:“雨丫頭,有什么話你就問,伯伯我都會一一告訴你?!?/p>
“內室關門弟子是什么?”
阿坤師傅做了個沉思狀,躊躇了會說:“內室關門弟子就是每兩年比賽得前四名的,太白山這么多弟子,況且內室弟子個個都是出萃拔類的家伙,競爭力可是很大的,所以外室弟子只有成為內室弟子后再努力學習才有可能成為內室弟子,雨丫頭你問這個干什么?”
賀雨樓忸怩一笑,接著問:“那比試到底有什么規矩阿?”
“每次比試都是比三場,每次比的都不一樣,像上一次比試比得就是浮石,遁地,仙劍法,上上次就是御水,讓枯樹復活,抓蝴蝶,再上次就是御劍飛行,射箭,制符,也沒什么大的規矩,就是不能傷人性命,做到就可以了,有的時候也只單比仙劍術。”
“那比試的時候仙尊會去嗎?”賀雨樓問出了自己最在意的問題。
“仙尊倒是不會來,因為他沒有收徒弟的意思,來也沒勁,祖師每次都在,還有掌管四峰的師父跟他們的弟子,到那天整個太白山都會很熱鬧,伯伯到時候也去看,看雨丫頭的表演,到時候雨丫頭可不要讓伯伯失望哦?!卑⒗ふf著還不忘摸摸賀雨樓兩個可愛的白絲帶發髻。
“嗯,雨樓一定不讓阿坤師傅失望,只是現在我還沒學到一點法術,兩年后的比試都不知道怎么樣呢?!?/p>
阿坤看賀雨樓雙睦暗淡失望,親切的安慰,“其實云掌宮那人就是小肚雞腸,愛記仇,你只要陪不是他就會原諒你的,自然會教你了?!?/p>
“我不要,我說的又沒有錯?!辟R雨樓撇過臉,嘟嘴說道。
阿坤無奈的搖搖頭,說:“哎,真是一個倔丫頭,竟然這樣你就跟伯伯我學好了,雖然我不能收徒弟也沒有那么深的道行,不過切菜的功夫在這太白山我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痹捖?,便豎起一個表示得意的動作。
切菜?
其實也不錯,多少的武林高手練得都是劍走偏鋒之式,卻也贏了第一,多少手拿菜刀的廚子憑借刁鉆的功夫走遍天涯海角,四海八荒,多少建功立業的偉人曾經就是廚子出生,況且有了這一技之長走到那里也不愁沒有廚師了,自己想做什么樣的美味佳肴還不手到擒來。
賀雨樓想想,然后爽快的答應了下來,不過他們的稱呼不變,他叫她小丫頭,她還是叫他阿坤師傅。
她跟阿坤師傅學做菜的事沒有跟夭夭與曲之音提過一個字,半年來一直都上后山挑水然后到夜里就會偷偷的跟阿坤師傅學習,有的時候她會在后山停留那么一小會,對著梨園那頭心里暗道:“仙尊,我一定會拜你為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