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在越焰離開后從室外走入,她把手上端著的花茶放好,“主子,這是攝政王吩咐的花茶。”
林月蕓拿過斟好的一杯,放在唇邊抿了一口,“他自己調的?”
林初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補充道:“攝政王取了您撿出的花瓣。”
林月蕓瞥了一眼林初,眸底笑意加深,“物盡其用不好嗎?”
林初退后半步,拱手道:“是屬下逾越了。”
林月蕓的視線越過林初,落在她身后的房門上,在茶霧繚繞下,她的神色愈發不真切,“我知道你的擔憂,但人都是貪心的,既想要這手中的權勢,也想同愛人長相廝守,今日的我不知道未來會是怎樣的,但不后悔。”
林初鄭重地說道:“主子認為好,屬下便以為好,無論日后如何,屬下誓死追隨主子!”
在這一日之后,京都中有關燕大人叛國的言語愈發多,多到陛下不得不派人去查燕軒的府邸,意在為其還個公道,而燕軒本人被關在刑部的地牢里。
因為罪證還未搜明,如今的燕軒依舊穿著他上朝時穿的那身官服,其他與他交好的官員想去探監,卻被人攔下了,幾個反應過來的官員連忙聯系家中人少與燕府的人打交道,他們意識到這次燕大人的入獄,怕是再也出不來了。
獄卒把今日的午膳端到地牢關著燕軒的地方,燕軒沒打算動,他端坐在草席上,閉著眼睛。但今日的地牢不同往常,來了個鬢角發白的老人,獄卒向其拱手喚了句大人后便退了出去。
燕軒與那個老人對視了一眼,保持著自己的動作。
兩人沉默了許久,那個老人先是嘆了一口氣,才說道:“現在連聲老師都不喚了嗎?”
燕軒起身拱手道:“齊大人,您不該來的!”
“你最對不起的是自己這些年的努力。”齊老想說的有很多,最后也只是說出了這一句話,他最驕傲的弟子成了通敵叛國的賊子,他愧為其師。
燕軒頷首,“齊大人說的是,但燕某本身便是西部的人,別無選擇。”
齊老搖了搖頭,“你低估了那兩位的胸襟,你太怕了,怕竹籃打水一場空,所以將錯就錯,落得如此情境。”
燕軒跪在地上,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齊大人不該有燕某這樣一個弟子。”
“沒有什么該不該的,再喚老朽一聲老師可以嗎?”齊老等了許久都沒有聽見那聲老師,他長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地牢,在他身后的地牢里,燕軒向他離開的方向磕頭,直到聽到那聲鎖門的聲音,才停止了動作,他低聲喚了句老師,回應他的只有天窗外幾聲鳥叫。
燕軒的罪證被公布了出來,從前會被人稱呼好官的燕大人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現在探視他不會被攔著,但幾乎沒有人去看他,怕牽涉自身,引起上位者猜忌。陳集卻來了,他提了幾壇酒水,著一身青衫走到了燕軒跟前。
“不是老狐貍嗎?被西部的人算計了就甘心這樣被算計?”陳集質問道。
燕軒靠坐在墻邊,“那些罪證都是真的,你走吧!”
陳集冷笑了一聲,也不顧周圍的臟亂,在燕軒靠著的那處墻旁坐下,“你管我呢,有那個本事你就出來攆我走,沒有就少說這些。”
他瞥了一眼鐵柱里困著的人,繼而說道:“我不清楚你的苦衷,但今天我既然決定來給你送行,那便得喝了這壇酒。”
說罷,他將酒壇揭開,將酒水倒進碗里,遞向燕軒,看著燕軒遲遲沒有動作,不由催促道:“怎么?在這里過了這么些天還是那般挑剔?”
燕軒還是沒有接,反而說道:“于三日后午時問斬,而非于此時,陳集,相識一場,別為了些不值當的失了后路。”
陳集收回了斟滿酒水的碗,將另一碗遞給了燕軒,燕軒這才接過。
燕軒嘗了一口,“有些苦。”雖是這樣說,但他還是將碗中酒水喝完了。
“我走了。”陳集蓋上了酒壇,讓獄卒收拾好,自己端著那碗斟滿的酒水緩步走出地牢,留在地牢里尚未開封的酒壇,都被獄卒拿去分了,但獄卒嘗了一口便都丟了,這幾壇酒都太甜了。
某個深夜,披著斗篷的人走進了地牢,燕軒理了理衣襟,從地上站起,“娘娘深夜前來送行,實乃燕某的榮幸!”
林月蕓揭開了斗篷,雙手交合拍了兩下,“燕大人的聰慧確實名不虛傳。”
燕軒苦笑道:“不也是敗給了娘娘嗎?”
“尋光城哀家去了,燕大人的離間之計很是精妙,但凡哀家與攝政王是個不死不休的,今日這京都的局面大概不會像這般。”林月蕓雙手交疊,點著自己手背,輕笑了一聲。
燕軒像是明白了什么,自顧自笑了起來,念叨了幾句:“原來如此,哈哈,原來如此!”
林月蕓看著形若癲狂的人,將斗篷戴了回去,在走到地牢門口時,對候在此處的獄卒頭領說道:“里面的癡了,今夜守著牢中的人最好守口如瓶。”
她的語氣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溫和,那獄卒頭領卻有些哆嗦地應了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