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捏著手機，把頭扭朝一邊，苦笑一聲，一行眼淚隨著她那苦笑聲從眼角滑落到耳邊……她把身子偏朝左邊的床頭柜，俯下身子，拉開抽屜，找出一支煙，點燃，低頭猛吸一口，然后仰頭、噘嘴，緊接著，她那干紫嘴的里飄出一朵、兩朵、三朵，像喇叭花、像蝴蝶、像漏斗……的煙圈，煙圈中間連著一縷淡淡的水墨云彩般的煙霧，可惜好景不長，煙圈轉瞬間也化成一股淡淡的煙霧，煙霧慢慢地消散在空中，空中飄蕩著熟悉的云煙味道。她抽完煙，拔通了陰陽先生的電話。

嘟嘟嘟……一陣忙音后，電話才接通，妻子說明了事情原由，先生說：“等一下我去查相應的吉時，再發短信給你。主要是我明天早有預約了，來不了，你另請高人吧，”

“我臨時半更找不到人，還得麻煩您幫幫我。”妻子哀求他。

“我年事已高，不宜出遠門了，只有叫我兒子替我了，你看怎么樣？”先生滿懷同情地說道。

“行啊，謝謝您。那辛苦費多少？”

“熟人介紹那要少一點，這一套下來，880塊，明天再付吧。還有，你們要來接人，又不包車費最少也要200塊。”

“行，明天我會找人去您家里接人。”

妻子打完電話，馬上翻看家庭微信群，一打開，不得了，撲天蓋地的微信嘟嘟響個不停，她看完后，冷笑兩聲，又鉆進被子里，把頭蒙上，縮成一小團……不一會兒，她又一骨碌鉆出被子，爬起來，雙手杵著床，垂頭跪著……突然，“吧嗒”一聲整個人倒在床上，我嚇了一跳，想問問她怎么回事，想把她扶起來，可我只有干著急的份，別的我根本就做不到！哎，我游離在這世間又有何用？不如一走了之吧，我以為意念會將我帶走，離開就像來時一樣輕而易舉，想不到今天卻任我怎么想“離開”，我還是沒有離開！看來，來去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我只能聽天由命了。

時間一分一鈔的過去，她就像一小只瘦骨嶙峋的病貓蜷縮在那兒，她會不會冷？雖然今個兒天已放晴，但昨夜寒風冷雨，氣溫還未回升，我真擔心她凍病了，多想有人進來，可以幫她蓋一蓋被子或者把她叫醒……

終于，岳母從外面進來了，她首先就把被子蓋上，轉身拿起煙灰缸自言自語：“人都走了，還留下煙灰有什么用，倒了吧。”哎，她還以為是我留下的。她拿煙灰缸去衛生間沖洗，唰唰的水流聲驚醒了妻子，她睜開眼睛問是誰呀，岳母拎著濕漉漉的煙灰缸忙跑出來說：“是我，孩子，我把煙灰缸洗一下，不想把你吵醒了，還想睡嗎？你繼續睡。”

“我睡夠了，幾點了？”妻子問。

“上午10點半。”岳母看了看手機說。

“我得起床了，還有事呢。”妻子一骨碌爬起。

“是啊，有些事還得你親自做主，我們只能幫個忙。”岳母把妻子床尾的一只拖鞋撿到床頭另一只旁，傷心地說。

妻子吃過早點，她表哥說道：“小倩，你現在第一件事就是把參加葬禮的人數定了，我們好安排事情。”

“我昨天群發了短信，不知道有多少人能來。”妻子說。

“你現在再發個短信，就實話實說，請人家能來的回個信，不來就不用回了。”表哥建議。

半個小時后，人數基本定下來了。表哥按人數訂了今晚就前來的客人住宿、餐飲及明天送葬的車輛數、吃飯的地點、桌數。

電話響了，原來是殯儀館師傅打來電話問具體的火化時間，妻子說時間定在明早7點45分，師傅說，這個時間早有人訂了，你們最好往前挪半小時，決定了再告訴他。還有就是，今天下午家屬得來擺放花圈、辦理證書等等。

妻子犯難了，怎么辦？說是另選個時間，說得很簡單，可是時間不是隨便訂的，這“吉時”可是出了錢買來的，怎么辦？還是打個電話給三姐吧，也許位高權重的三姐能把事情給擺平了。

“三姐，剛才殯儀館的師傅打來電話叫改時間，說是7點45分有人事先預訂了。”妻子忙打電話把事情告訴三姐。

“什么？還有人預訂了，這不會吧，怕是師傅想訛人，想多要紅包吧。”三姐在電話那頭吼道。

“不知道，要不你幫我打個電話跟師傅商量一下。”妻子著急地說。

“好的，看來還得我親自出馬才行，你等著吧。”

妻子松了一口氣，因為在她眼里三姐就是一個上能通天，下能入地的神人，這事交給她準能辦好。

過了一會兒三姐來電話了，妻子接起電話，嗯嗯阿阿的回答著，最后搖了搖頭把電話掛了，估計是這事沒辦成吧。原來三姐找了管事的人打聽才知道那家人不是一般人家，可惹不起，算了吧，只有我們挪時間了。

妻子將情況告訴了屋里的人，她姑父說：“挪就挪，不要相信這些個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騙錢的。”

表哥說：“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看，白浪費錢呢。”

小姑說：“你三姐不是官太太嗎？這小點事都擺不平？是不是級別太低？也就只能在你面前耀武揚威、狐假虎威罷了，我可不怕她，我怕是要理麻理麻她，滅滅她威風才行！。”

還在上高中的表弟說：“就當他們林家人全滅亡了吧。”

“不要亂說，還有小杰呢，你閉上烏鴉嘴。”岳母忙補充道。

“得了，舅媽，以后小杰不姓林改姓楊吧，這您老人家就不用擔心了吧？”

“哎呀，什么亂七八糟的，今兒不是取名改姓大會。”岳父嚴肅地說。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借機把心中的不滿全發泄出來，我羞愧難當！幸好他們沒看見我，又不然我的臉往哪兒擱？這件事情怎么全由妻子家的人來操辦呢？我們林家人怎么就撒手不管了呢？辦葬禮也是林家姐妹提出來的，可是辦起來怎么就沒人來辦了呢？

等大家火發得差不多了，剛才一言不發的老岳父終于開口了，他說：“聽著，林家人不管我們得管，我們都要把這事辦好了才行。第一、日子就不要再請先生看了，就往前挪半個小時，定在7點15分；第二、注意情緒，不要把林、楊兩家人關系搞惡化了，以后日子還長著呢；第三、明天按他們的禮儀來辦，以和為貴。現在先把車輛安排好，我們家的車加上林家的車夠不夠用，不夠再租；電話里商量不清楚的事情，等一下碰面商議。我先去接小杰放學，下午和明天，小妹你負責管小杰，你就不用出席了”

“大哥，你又怕我搞事情是吧？我不會的，我去去還不行嗎？”小姑說。

“不行，你就負責管你侄孫子！”

“好、好、好，省得你老人家擔心。”小姑見岳父嚴肅的表情，只好答應下來。

“那大舅，我明天去不去？還是在家陪我媽和小杰？”小姑的兒子問道。

“你敢不敢去，我想安排你幫大忙呢。”岳父半開玩笑地說。

“有什么不敢的，我堂堂一男子汗，還怕鬼！”小姑的兒子拍拍胸脯，斬釘截鐵地說。

“明天你代替小杰去抱骨灰盒，你敢不敢。”岳父接著說。

“這、這我……”小姑的兒子摸著額頭，嚇得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大哥，他還小，況且，林家外甥都二十好幾了，他們干嘛不抱呢？”小姑趕忙幫她兒子解圍。

“急了，是吧，我就說說而以，這事不能這么快就決定，得問問林家人的意見呢。”岳父不緊不慢地說。

“大哥，你就專門拿我娘倆開涮。”小姑責怪道。

“大舅，我……”

“別怕，萬一沒人來抱，有大舅在在呢，我來抱。”岳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