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石激起千層浪。
饒是崇明帝這個一國之君，這會兒表情也有些不太好看了，方才他心疼的是東姝受了委屈遭了罪，震怒得想把蕭君琰就地處決。
可邊關換將一事非同小可，沒有圣旨，她就能輕易把邊關主將換了，這顯然已經觸及君王的底線。
若非東姝是他的嫡女，若非東姝剛剛經歷一場大劫歸來，只怕皇帝此時就不是震怒蕭君琰，而是直接以謀逆之罪處置東姝了。
輕易操控邊關換將，足以被視作謀反。
大臣們面面相覷，神色皆是驚疑不定。
“皇上。”容蒼低頭稟報，“殿下身邊的明塵曾鉆研過兵法謀略，此番邊關又有封離和墨行知協助，想來打敗東夷不在話下。蕭君琰已經失了軍心，繼續擔任主將有害無益，嫡公主殿下當機立斷，也是為了社稷考慮。”
說完，又淡淡補充了一句：“況且此事封將軍和墨將軍也是支持的，并非公主殿下一個女子就能全權做主，還望皇上明察。”
東姝臉色蒼白，目光沉靜：“父皇是覺得兒臣做得不對？”
崇明帝斂了斂表情，威嚴卻不凌厲：“倒也不是做得不對，只是換將一事非同小可，天高皇帝遠，邊關將士大多連圣旨都不聽，怎么會聽你的？”
“兒臣用的圣旨，所以他們聽的是圣旨，不是我的話。”東姝淡道，“兒臣看到了那份空白圣旨，才更加確定蕭君琰密謀陷害于我，兒臣將計就計，用那份圣旨讓軍營換了主將。”
崇明帝皺眉：“圣旨？”
“是。”東姝點頭，“所以玄甲軍中將領大多還是聽父皇的，他們忠心耿耿，不能因為蕭君琰斷送了性命，萬一蕭君琰真的跟東夷有勾結，后果不堪設想。”
崇明帝覺得她說得有道理。
方才心里的那點猜忌因為她的解釋而消散了一些，至于東姝假傳圣旨……將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何況東姝處在軍營狼窟之中，危險重重之下，就算假傳圣旨也是不得已，不能怪她。
“你先去見見你的母后。”崇明帝道，“這段時間她擔心你擔心得睡不好覺，吃不下飯，憔悴了許多。”
憔悴了許多？
晏翎聽到這句話，臉色越發難看，到底是誰憔悴了許多？
父皇偏心也偏得太過分了，他的母妃在皇后強壓之下跪了快十個日子，整日抄寫經書抄的手都要斷了，也沒見父皇關心一句。
“兒臣告退。”東姝躬身，轉身離開之際，視線朝容國舅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轉身離開。
其他幾人跟著東姝一并離開。
大殿上一片死寂，大臣們心思各異。
崇明帝沉默地注視著東姝離開的方向，直到她走出大殿，才轉身走上殿階，返回龍椅上坐了下來。
“對于東姝所言，各位愛卿有什么想法？”
晏翎低著頭，心里既驚又恨，他完全沒料到晏東姝居然這么有手段，在防守森嚴的邊關軍營里都能脫身，安然回到帝都。
蕭君琰那個廢物，到底干什么吃的？
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父皇既然問到了邊關換將之事，方才為什么不問一問東姝，蕭君琰現在何處？
他有沒有告訴東姝他是受誰指使？
東姝知道了多少？
“皇上。”容國舅比其他人先站出來，身姿挺拔，態度堅決，“蕭君琰既然能以莫須有的罪名肆意鞭打天朝嫡公主，并唆使人侮辱公主，那么他得到任何下場都是咎由自取。”
丞相附和：“君臣尊卑是任何一個臣民都得遵守的規矩，嫡公主是皇上的女兒，代表的是皇族君權，蕭君琰敢對公主用刑，唆使人侮辱公主，足以證明他有不臣之心，大逆不道，滿門抄斬亦不為過。”
不臣之心，大逆不道。
這八個字歷來就是帝王逆鱗，觸之者死。
蕭君琰所作所為，足以被誅滅九族。
還有人想垂死掙扎：“可是公主殿下既然已經得救，那么理當從大局著想——“
“因公主殿下身邊有高手保護，所以才能安然歸來，否則邊關軍營就是公主殿下的喪生之處。”容國舅冷冷轉頭，看著說話的嚴大人，“此時待在朝堂上的各位大臣，有誰能安然救回公主殿下？”
嚴大人一噎。
崇明帝神色沉冷：“國舅說得對。”
東姝憑著自己的本事安然返回帝都，否則以蕭君琰所作所為，東姝若當真喪生于軍營，他縱然把蕭家九族全部誅殺，也沒有飛天遁地之能把東姝救回來。
“丞相。”崇明帝冷冷抬眸，“你跟刑部負責徹查蕭君琰欺君罔上、謀害公主一案，若有必要，可派人至邊關詢問口供，朕給你們三個月時間，必須查個水落石出！”
“臣遵旨！”
蘇尚書和嚴尚書心頭一沉。
“蕭家人既然已經打入大牢，暫時就不用放出來了。”皇帝接著道，聲音沉怒讓人心悸，“待查明真相，定于秋后問斬！”
“皇上還請三思！”嚴大人跪下，“萬一蕭將軍被人冤枉——”
“膽敢求情者，與蕭君琰同罪！”
這句話落地，所有反對之音瞬間消失，群臣跪地高呼：“吾皇圣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丞相和國舅隨朕至御書房議事。”皇帝起身，甩袖離開，“退朝！”
“恭送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蘇貴妃還跪在疏凰宮外。
一陣腳步聲急匆匆而來，小宮女激動地開口：“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咋咋呼呼成何體統？”于嬤嬤站在殿外怒斥，“沒看見貴妃娘娘正在抄寫佛經？”
蘇貴妃臉色青白，心里第無數次詛咒皇后容緋，并惡毒地想著，等晏東姝的死訊傳回帝都，看你如何痛不欲生！
賤人！
“于嬤嬤，快！快稟報皇后娘娘！嫡公主殿下回來了！”
什么？！
蘇貴妃手腕一抖，毛筆從手中滑下，落在宣紙上。
她臉色刷白，不敢置信地轉頭看著說話的小宮女。
可惜對方根本沒空搭理她，三步并作兩步朝殿內沖去：“皇后娘娘！嫡公主殿下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