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那能稱為“人間美味”的蓮子酥后,她便準(zhǔn)備了熱水讓依依洗澡。去掉她臟兮兮的衣服時,依依反應(yīng)很大,似乎十分抗拒。手不能動,嘴不能說,只有發(fā)出幾聲驚恐的悶哼。她小心的湊到她耳邊:“你放心,我是女的,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以后我會保護你的,你不用害怕啊。”如同一個孩子在安慰另一個孩子,她小心翼翼的勸慰。
依依臉上的刀疤已經(jīng)結(jié)痂,即使洗凈了,也看不出她原本的面貌。她的身上也有諸多淤痕,刺得她眼睛發(fā)澀。但是依依的左肩上,有一只墨黑的朱雀印紋,朱雀駕在一朵澤蘭上,很是好看。手指輕輕拂過,嵐溪問道:“這是什么?”
溫?zé)岬臍庀⒋蛟谥烊干希酪朗Я搜壑榈难劭衾餄B出兩滴水打在水面。
宗玨如往常一樣,聽到門外的知了聲,不用想,肯定是嵐溪的得意——那只被她蹂躪的可憐知了。推開窗,看見嵐溪倒在樹上睡得正香打呼。得意被她捏在手里,不甘的叫囂。
“不用叫了,她睡著了聽不見。”宗玨說,得意的聲音戛然而止。
陷入寧靜的夜晚,有些死寂的味道。其實對于宗玨來說,睡覺于他不過是打發(fā)時間的事情,此刻,他毫無睡意的站在窗前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嵐溪。
蘭溪生得很美,比他見過的許多美人都要好看,只終歸年紀(jì)太小,眉眼中總脫不了稚氣。不曉得宿月玄在紅花島是如何教她的,宗玨想到這里,嘴角彎了一下。
他打開一壇酒,自顧自斟,一小杯一小杯,一點睡意都沒有。酒的醇香飄散,刺激得嵐溪從睡夢中醒過來。看見宗玨在獨自飲酒,不禁有些好奇,為什么他會有這樣寂寞孤獨的氣息,是因為有什么事情不順心么。可他已經(jīng)是很厲害的神仙了,又有什么事做不到呢?
“師叔,你傷心,所以喝酒么?”她趴在樹上望著他。
宗玨抬頭,清冷無欲的眼睛看著她,叫她心里沒由來得一顫。宗玨斟酒的動作并沒有停:“不是只有傷心,才可以喝酒的。”
“那是為什么?”
宗玨默然,半響她又問:“這是什么酒,好香的。”
“忘憂”宗玨漫不經(jīng)心的說出它的名字“它用了上好的曼陀羅花與紅景天,配著九天上瑤池水釀制五十年。一杯忘醉,二杯忘憂,三杯忘心。”
嵐溪從樹上爬下來:“可是師叔,你為什么要喝忘憂酒呢?是因為你也有憂愁么?是不是因為沒有人陪你玩沒有人陪你說話?”
“沒有”宗玨別有深意的說“小溪,你還太小了。”
不滿的撅起嘴,許久,她說:“師叔,下回我回紅花島看師父的時候,能不能讓我?guī)泳苹厝ィ繕顷柡芟牒饶愕木疲恚鋵嵨乙蚕牒纫稽c。”她已眼巴巴的溜到宗玨身邊。
宗玨修長的手指捏起酒杯遞給她,她如獲至寶,雙手捧起酒杯一飲而盡。一股甜得似****自喉間滑落,帶著濃濃的花香與甘露的清冽。仿佛翱翔于九天之上,帶著翅膀去前行,她握著杯子兩眼發(fā)直,呵呵傻笑,一動也不動。
“小溪……”宗玨推了推她,她竟直直往后倒下。宗玨看著她此時雙頰粉紅,眼神迷離,分明是醉了。居然只要一杯,便醉了。這個傻姑娘,酒量如何這樣差?
猶豫半刻,宗玨將她抱到自己榻上,她的頭發(fā)終日都是散亂著的,隨隨意意挽在腦后,一身整潔白凈的云裳裙子也被她整得皺巴巴的,嘴角猶沾了一些蓮子酥的沫渣。宗玨嘆了口氣,一一為她拭去嘴角臟物。幫嵐溪整理干凈,他才將將走出去。
忘憂入肚,一夜安穩(wěn)睡到天明,嵐溪揉著眼睛從床上坐起來,迷迷糊糊的。聞到身邊那股縈繞不散的幽蘭香味時,瞇起的眼睛驟然瞪大,自己居然睡在師叔的床上!!她頭腦一陣發(fā)懵,回想昨夜,卻已記不起來了,宗玨并不在這里,這里沒有他的身影。
“師叔——”嵐溪扯開嗓子大喊一聲。
果然,白衣仙人施施然從門外進入,表情淡淡,眉眼間盡透著一股冷冽之氣:“你昨晚喝醉了。”
嵐溪摸摸頭,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呵呵傻笑兩聲,從床上跳下來頭也不梳就是先倒了一杯蜜茶喝。宗玨并不苛責(zé),將她弄皺的云被疊好,他開口說:“你帶來的那個女孩子,我用夜明珠幫她做了一雙眼睛。但是她的舌頭被三昧真火所傷,沒有辦法治了,待會你去幫她把縛眼的白綾拆了吧。”
“知道啦!”她興高采烈的跑出去,直奔依依那里。
神仙師叔真的很厲害,嵐溪小心翼翼的拆下她眼上的白綾,露出她一雙漂亮的眼睛,只那一張臉刀疤可怖滿臉瘡痍,顯得如此不襯。
“你還疼么?”嵐溪大聲和她說話。
依依搖頭,臉上卻沒有什么笑容。嵐溪那雙明亮的眼睛在她面前,她仿佛看見了滿天燦爛的星子,那么叫人舒服。
——是你救了我?依依一下一下的比劃著,手也靈活了許多。
“也可以這么說,不過主要是我宗玨師叔幫你療傷,我只是把你帶回夜方洞而已。這里是云央山,我是宿月玄的徒弟,我叫嵐溪。”嵐溪口若懸河,像放炮一樣嘰里呱啦說了一大堆。
依依明顯的遲疑了一下,然后在她手上寫道:那你知道是誰把我?guī)У皆蒲肷缴系膯幔克俏业亩魅恕?/p>
“哦,你是說我?guī)煵。窃蒲肷降恼崎T肅華。”
默默半晌,依依寫了幾個字:謝謝,我會報答你的。
“你不用報答我,師叔說了,助人當(dāng)不求回報。所以你也不必報答我。”她歪頭又想了想“你若真要報答我,不如在夜方洞留下與我做個伴兒,反正我無聊的很,你說好不好?”
——好。
——能不能帶我去見見你的師伯,我想當(dāng)面謝謝他。依依懇切的看著她,讓她心里升起一種被依賴的感覺,她瞬間覺得自己形象高大。
“沒問題。”嵐溪扶起她,驚喜的發(fā)現(xiàn)原來依依可以慢慢行走了。
“不過我告訴你,我?guī)煵@個人最講規(guī)矩了,別看他平時又斯文又溫柔的對你笑呵呵的,可壞了一點點規(guī)矩,他那雙眼睛簡直就像一塊燒紅的烙鐵讓你渾身不舒服。”她俏皮的吐吐舌頭。
依依不禁抿嘴一笑,和嵐溪出門時,碰到了從密室出來的小易。她不曉得又看了什么話本子,一個人神神叨叨的的。小易穿著一身男裝,依依看著有些怕,整個人都警惕起來。嵐溪拍了拍她的手:“別害怕,小易她是母的,是我?guī)熓宓恼瓢概伲彩俏业呐笥选!?/p>
“她就是你救回來的那個女人?長得可真丑。”小易講話太毒了些,嵐溪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可依依的臉色瞬間白了。
與小易磨磨蹭蹭磕了好半天的話,她才帶著依依出去。本就不精術(shù)法,還多帶了一個人,趕到嘉蔭殿,將近過了大半日。
頻頻有仙童在嘉蔭殿出入,看見嵐溪也只是象征性的打了個招呼,然后各自忙自己的去了。安宵等人又去了未名湖練功,并未瞧見他們。她帶了依依往正殿走去。
“嵐溪見過師伯。”她裝得像模像樣,雙手拱在胸前恭恭敬敬作了個揖。肅華放下手中的書卷,看著她行禮,甚是滿意。
肅華踱步到她身旁,含了三分淺笑:“你向來不喜歡到正殿來,今天刮了什么風(fēng),竟把你吹到這里來,真叫我意外。”
她面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師伯這是說哪里的話,日日求著見您老人家還不能,怎么會不喜歡到這里來?只是嵐溪年幼頑皮,每次想來,又怕打擾師伯清修,故而不來打擾。”
肅華好半天無話,只聽她道:“這次是因為依依想同您道個謝。”
“依依?”肅華終于注意到她身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