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這一番話就將她唬住了,從今往后她再也沒提這話。她將這段話隱去一半,想著師父那番話肯定讓肅華師伯不高興。
果然,肅華聽了這話,贊許的笑了笑:“我問你,你可知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壞人?什么是善?什么是惡?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行正事做善舉的,是好人;反之做惡事,入邪道德便是壞人嘍。”嵐溪沉思半晌,半知半解的說道。這些道理,她不甚懂,甚至在腦海里,善與惡根本就沒有區(qū)別。
肅華瞬間緘默,這個孩子,她的心純凈如水。此刻就如同剛?cè)胧赖膵雰海露恢朗隆V灰行娜溯p輕一挑撥就能很輕易引她走入善惡的輪回道中,真的要讓月玄繼續(xù)教她么?如果她一直留在紅花島,可凡事終究有個無法預(yù)料。
“師父——”肅華正在思索,嵐溪嬌滴滴的一聲呼喚拉回他的思緒。抬眸,正見她歡快的在宿月玄身上蹭來蹭去,像一只久別主人的小狗狗。
宿月玄想像往日揉揉她的頭發(fā),扯扯她的小臉蛋,卻看到肅華目光如炬注視著他們。肅華怕是這四海八荒最守規(guī)矩的神仙了,想起他平素最不喜人行為放肆無矩,宿月玄身形微微一頓,然后推開嵐溪,輕聲命令:“站好些,不許沒有規(guī)矩。”
她真心委屈啊,她真不知道這規(guī)矩是什么。于是撇了撇嘴,她問:“師父,咱們什么時候回家?”
“你先去外面等著,我有幾句話要和你師父交代。”肅華溫和的把她從宿月玄身邊拉開。她看了看宿月玄,發(fā)覺他到了師伯面前與平時有些不大相同,哪里不同,她也說不上來。
見她不動,宿月玄呲牙一笑:“你在外面等著,等咱們回去了,師父給你做糖醋魚。”
她眼睛一亮,飛快邁動腿跑了出去。
肅華見她走遠,才幽幽開口:“明日起,把她送來嘉蔭殿吧,我親自教她。”
“不行!”宿月玄斂去笑意,肅華的那套規(guī)矩,會把嵐溪逼瘋的:“說什么,我也不同意。”
“理由呢?”肅華依舊風(fēng)輕云淡的笑,不溫不火。宿月玄一見到他那雙眼睛,又說不出什么可以讓他心服口服的理由來。他是沒有把嵐溪教好,他這個師父一點都不稱職。可他怎么忍心,將嵐溪送到這里來把她變成如天上那些動輒天規(guī)天條掛在嘴邊,活得有板有眼的女仙一樣。
“嵐溪心思單純,若哪一天受妖魔蠱惑行出什么事來,你也知道她的力量……屆時就是天下人都要來殺她、搶她。其中厲害,你好好想想。”肅華望著前方,微微笑,眼里清明如湖水卻偏偏透著令人難懂的復(fù)雜。
宿月玄不說話了。半晌,他還是那句:“我不同意。”
無緣無故的起風(fēng),肅華猛地回頭盯著他,嘴角帶笑,然而仔細看,他的笑容已經(jīng)但去了很多。他慢慢道:“你若擔(dān)心嵐溪在我這里受苦,不如把她交給阿玨,你認為如何?”
宗玨雖然常年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看似冰冷但確實比肅華講情面得多。況且他常在人間來往,小溪或許更樂意隨他跑。宿月玄心里暗暗糾結(jié),看肅華這架勢是無法商量了,他著實不知怎么拿注意。
“我已退了一步,你若再不松口是否有些說不過去?”肅華提醒道。
“行,就阿玨。”宿月玄麻利答應(yīng)下來,生怕肅華反悔,肅華滿意的走了,口內(nèi)念叨:“如此甚好。”
宿月玄好看的五官都擰到一堆堆了,肅華可真狠吶,可憐他家嵐溪,離了師父一定要哭鼻子了,可憐的娃啊。
肅華迅速的趕到夜方洞,守門的小易連忙迎上來:“不知掌門到來,有失禮數(shù),還望掌門見諒。”
他點點頭,問道:“神君呢?”
“回掌門話,主上正在洞里下棋,小易這就去通報”她急匆匆生物跑進去,不一會兒出來將肅華請了進去。
“昨兒個才從凡界回來,你消息倒靈通。”棋盤旁那人淡淡說道。
肅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低頭望了一眼棋盤,白字和黑子已快落滿整個棋盤,但仍然不分勝負,不知道宗玨這樣下去有什么意思。在他面前坐定,肅華開口:“還記得我們當(dāng)年抱回來的那個小女孩兒么?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經(jīng)是大人了。”
“所以呢?”
“我今日見她,發(fā)現(xiàn)她還不能明白是非,天智尚未開啟。月玄又說這些年來未教她任何仙法。可我暗自觀察她的仙澤,卻是比我還要高出許多,況且現(xiàn)在都有絳珠玉限制著她就有如此強大的仙澤,那天要是沒了絳珠玉,不消我們昭告天下天下人就會知道她的身份了。我準(zhǔn)備親自教她,月玄又舍不得她,所以……”
“所以你們就把她推給我?”那人輕笑幾聲,不明其意。肅華雖是云央山的當(dāng)家人,卻多多少少有些忌憚他。昔年宗玨雖是末弟子,但他本身悟性極高,沒有幾年就漸漸及上了肅華。這些年來,宗玨獨自一人在這夜方洞修煉,如今的修為也不知道到了哪種程度。宗玨行事果敢有主見,又兼上他多年在人界來往,他的見地與想法,肅華也不了解。
肅華正自琢磨要如何說服他時,忽見他手起棋落,黑子一擊而中將白子堵死。那人輕輕說了句:“得空了你把她送來吧。”
**
紅花島上氣氛有些凝重,但是僅僅只有宿月玄一人的氣場有些凝重而已。嵐溪和樓陽正騎在樹杈上嗑瓜子,磕得咔咔作響。
“話說你今天你去了嘉蔭殿,覺得那兒怎么樣?”樓陽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磕閑話。
“說真的,不怎么樣。”她把手里的一把瓜子殼隨手往下一扔,宿月玄當(dāng)即覺得天上下起了雨,只是雨水變成了瓜子殼。說到這里,嵐溪猛然想起了什么,從衣兜里掏出一個荷包舉到宿月玄面前:“師父,這是嘉蔭殿的一個小仙娥托我給你的,也不知道有個什么作用。”
宿月玄輕輕瞟了一眼,將那個荷包塞到柴堆里:“正好給我生個火。”
樓陽盯著他不明意味的笑了笑,嵐溪看著樓陽,看了好一會兒,她過去在樓陽身上摸呀摸,摸出一個荷包來,上面也繡了兩只打架的鳥。她恍然大悟:“難怪覺得那個荷包眼熟,原來你也有一個,也是哪個仙娥送給你的嗎?”
樓陽老臉一閃悲涼,不著聲色的將荷包從她手里抽了出來:“這不是荷包,是香囊;上面繡的,是雙飛鳥。”
“什么香囊,它分明是臭的。”她說完生怕樓陽不信,把香囊杵到他鼻子下面讓他一聞。樓陽聞到一股濃烈的汗臭味兒,不僅把老臉飛紅。
宿月玄嘆了口氣,在她身旁坐下,正猶豫如何同她開口說送她去宗玨那里的事情。尋了半天由頭也不曉得如何開口,生怕她傷心難過。
“小溪,師父和你商量個事兒。”宿月玄訕笑。
“什么事?”嵐溪奇怪的看著她,師父今日有些嗦。
“你師伯和我說,想送你去師叔那里習(xí)教。”宿月玄見她站在那里有些發(fā)愣,遂賠笑道:“不要傷心,若是舍不得師父,師父便舍了這張老臉再去求求你師伯。”
她突然摑掌大笑,頗有些瘋魔的意味:“為什么不去,老早就想出去走走了,呵呵呵呵.”
宿月玄靜默了半晌,哀怨的看著她,挽起袖子兀自去做飯了。嘴里唧唧咕咕的念叨:“真真是女大不中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