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敘之？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得知真相的青蘿微微蹙眉，李家在壽寧縣也算得上是富甲一方，而且李敘之旗下的產業都與礦藏有關，是從不涉及木藝的。

“齊老板確定是李家所為？而不是往日里與你有競爭的其他木藝行？”關敬軒沉著地問。

齊老板信誓旦旦地回答：“決計不會錯的。木匠張走后，小宋曾跟我說過一件事，就是李府的管家曾在深夜拜訪過他師傅，二人相談甚歡，直到第二日清早李府管家才離開，為此，我又特意去找以前那些老伙計問過，他們雖然迫于李府的淫威支支唔唔，但從他們的神色我就能斷定，此事一定是李家所為。”

“這么說來，齊老板不是得罪了李家的人，就是他李敘之也想在這木藝行業分一杯羹。”

青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李敘之倒真是想錢想瘋了。

“壽寧縣的木藝也有年頭了，如果李家真想做這門生意早該行動，為何要等到今天？”

關敬軒一下就問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齊老板深深地看了這個年輕人一眼，不得不對他年紀輕輕就有這等狠辣的眼光深感佩服。

“關兄有所不知。”齊老板將所知道的信息全都一股腦地說了出來，“前些年，木藝行的生意并不是很景氣。往日里來買東西的顧客無非是些平頭百姓，所買的也是不甚上檔次的桌椅板凳、衣架床榻等家常用具，還有就是一些貴婦小姐，前來置辦梳妝臺、妝匣、木梳等物，算起來一年除去各項費用，純利也不過幾百兩銀子，這點錢，恐怕都入不得李家老爺的法眼。”

青蘿和敬軒暗暗點頭，李家的礦山每日開工所賺的銀子，估計都不止這個數目，李敘之又怎么會瞧上這點銀子。

“可是。”齊老板話鋒一轉，“自打前年起，咱們大楚的宣太后不知為何，獨獨喜歡上了這雕花木藝，因此招了一大批手藝精湛的工匠進宮，將整個大明宮的亭臺樓閣、宮殿水榭，都雕上了喜歡的圖案。”

青蘿啞然失笑，宣太后的這一癖好倒是古怪。

關敬軒聽得認真，齊老板繼續說道：“而且據傳聞，太后她老人家最喜歡木雕佛像，蕭丞相為此遍尋整個大楚，終于找來大師檀淵，為宣太后用紫檀木雕刻了一座千手觀音像，傳說那千手觀音雕得是栩栩如生，菩薩法相莊嚴，每一只手上都拿著一種法器，慈眉善目、普度世人，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齊老板突然低下頭合掌默念了一句。

青蘿淡然一笑，“看來齊老板也是信佛之人。”

齊老板臉微微一紅，“平日里也沒去寺廟燒香拜佛，現在遇見大事才想起菩薩，倒是十分不敬。”

“齊老板你接著說。”關敬軒聽得興起，出聲催促。

齊老板收起手掌，繼而道：“宣太后得了這紫檀木佛像，自然是愛不釋手，命人在慈寧宮起了一座佛龕，將其請入寢殿，日夜燒香供奉。因為宣太后有了這個喜好，宮中的達官貴人聞風而起，一夜之間各個都成了品評木藝的大行家，一旦有什么好貨色在京城拍賣，他們必然高價競買，這股風氣流到民間，也引起了不小的風暴，所到之處的木藝行，各個紅火，我這齊氏木藝自然也是如此。”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青蘿輕嘆一聲。

齊老板一驚，立刻拱手：“素來只知道姑娘精通木藝，卻不知道姑娘詩書也是這般厲害，齊某佩服！”

關敬軒驕傲地看著自己的妹妹，不想她如此妙語連珠。

青蘿不經意的一句話居然引起二人如此贊嘆，倒是大出意料之外，當下笑著說：“往日里看書時，曾看到過這句話，說的就是居上位者有哪一種愛好，在下面的人必定愛好的更厲害。當年楚靈王喜歡腰肢纖細之人，所以靈王的臣下每日就吃一頓飯來節食，收著氣才系上腰帶，扶著墻才能站起身子，等到一年后，楚國朝堂上的大臣人人有氣無力。”

“聽妹妹這么說，此等言行應該是為上者的大忌，縱然宣太后心中愛煞了這木藝，但她作為大楚的攝政太后，也不該表露出來。”

關敬軒在沉思中作出適當點評。

“關兄！”齊老板嚇得臉色蒼白，“這樣誹謗太后的話可不能說，是要殺頭的。”

關敬軒自知失言，微微一笑帶過。

青蘿暗自納罕，哥哥在國政方面倒是敏感，自己雖然知道這個故事，卻也沒聯想到當朝的時政。

“想那李家在京都也有背景，定然是知道了這個消息，才開始打齊家木藝的主意。”

關敬軒岔開話題。

齊老板哼了一聲，目光里有三分不屑，七分恨意，“李敘之自知如果憑真本事，未必能讓新開張的李氏木藝壓過我這個老店，因此將目光投上了三年一度的木藝大賽，希望憑借這個為他們李家的商鋪打出名聲。本來商鋪之間互相挖角，工匠跳槽都是常事，可他用這般卑鄙的手段廢了小宋的手，當真是令人不齒！”

關敬軒將眼光望向妹妹，神色中頗帶詢問之意。

現在事情已經明了，究竟打不打算幫齊老板呢？

青蘿心底盤算了一下：自從李氏被處斬，關家和李家的梁子已經結下，也就不怕得罪他們。再則，那李敏之如此心狠手辣地陷害哥哥，險些害了他的性命，如果任由他繼續逍遙法外，絲毫沒得到教訓，難免咽不下這口氣，不如應了齊老板之托，參加木藝大賽得個頭名，到時候既能打壓李家不可一世的氣焰，也能順道賺個一千兩銀子，到時候銀子到手，立刻帶著爺爺、阿娘離開這里，到京都去謀發展，何樂不為？

當下打定主意，微笑著說：“既然齊老板如此信任我，那青蘿就勉強一試，希望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齊老板說了這么一大頓，就等著青蘿這句話，登時喜出望外，也不顧及男女大防，拉住青蘿的手，連連搖著：“事成之后，齊某另有一千兩酬金奉上。”

“齊老板不必客氣。”

青蘿淡然一笑，脫開他的手掌。

“吉祥。”齊老板起身喚了一聲，身旁的小廝立刻答應。

“這幾日你就留在關家伺候關大爺和關姑娘。”齊老板知道青蘿會推辭，又接著道：“大賽在即，如果姑娘手頭缺什么工具或者材料，就吩咐吉祥一聲，讓他回鋪子找我，保證都給姑娘辦到。”

青蘿想著身邊有這么個人跑腿確實方便，如果一味地使喚哥哥，倒是心疼，當下不再拒絕，禮貌地送齊老板出門。

看得出來，來了關家這一趟，齊老板的心情大為舒緩，臨走時步子也輕快了許多。

青蘿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暗下決心：這次非要好好和這個李敘之較較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