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通,《隋書》無傳,新、舊《唐書》王績、王勃、王質傳中雖均曾提及,然皆極簡略,稱其為隋末大儒而已。《中說·立命篇》有“夫子十五為人師”的記載,可見王通少年時即精通儒學,學問極好。據說在隋文帝仁壽三年(603),王通曾經“西游長安,見隋文帝,奏太平十二策,尊王道,推霸略、稽今驗古”。但沒有受到重用。所以不久就“棄官歸,以著書講學為業”。作《續六經》,自言其志曰:“吾于天下無去也,無從也,惟道之從”。
楊浩隨陳元致前來,與王通三人分別見禮,王通含笑道:“三爺既然看得起老朽,東平此地,老朽還算說得幾句話,三爺若有需要,只管開口!”
楊浩心想,只看那歐陽希夷穿得像個丐幫幫主,都能來赴壽宴,足見這王通老兒還是很江湖的,當即謙和的一拱手道:“王老抬愛,張三此來東平,一來是暢通南北商路,二來是想借寶地立個門戶,日后還要煩請王老多多照應才是!”
王通微微頷首道:“三爺果然是有心人,如今天下人心思亂,有些能力之人,莫不野心勃勃,像三爺這樣腳踏實地,不忘以暢通商路為念的,實在少見!”
暢通商路,實為利國利民之舉,老夫子這幾年見慣打打殺殺,猛聽楊浩這番實誠之語,不禁心有戚戚焉,對這位張三立時高看了幾分。
楊浩連忙客氣,一旁王世充忽然道:“自來南方多奇珍異寶,三爺遠道至此通商,定有幾件壓箱底的玩意,可否請出,讓大家開開眼界!”
楊浩微微一楞,哪有這么急的!歐陽希夷已出聲道:“王大人好不唐突,哪有一上來,就直接問人家寶貝的,看來瓦崗兵敗,大人的心情真是好得不得了啊!”
王世充哈哈大笑:“歐陽老兄見責的是,李密翟讓授首,本官去了心中大石,這些日還真是有些樂極忘形了!”又轉向楊浩道:“三爺勿怪,只因本官一見三爺,便覺十分投緣,是以言之冒昧,慚愧慚愧啊!”
楊浩心道是跟我的寶貝投緣吧,這家伙果然是西域胡人血統,見不得寶貝,你說你當個商人多好,何必去當官呢,可惜一個人材!還禮道:“聽聞王大人曾獻過一件青銅鏡屏風與當今圣上,能夠走馬觀人,天下罕見,生平更是識寶無數,張三身家薄陋,唯恐拿出來,惹大人笑話呢!”
此語正搔中王世充心中癢處,捻須微笑道:“哪里哪里,本官當初好運購得那件屏風,只是喜它夠重夠份量,后來拿家里一看,實在是蝸居太小,放不下,沒奈何只得送進宮里,想不到竟討得圣上歡心,真正是瞎貓逮了個死耗子,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他這話惹得眾人均是莞爾,楊浩也暗贊一聲此人果然八面玲瓏,不由露出一絲笑意。
“既然王大人都說了,張三本來也是要給王老先生祝壽,哪還敢鄙帚自珍,就請各位指點一番吧!”
楊浩本來就是獻寶,既然話題轉到這里,索性順水推舟,輕輕一鼓掌,那邊翟泰轉身出去,不多時指揮下人抬進來一張條案,上面嚴嚴嚴實實蒙著黑布,往廳中一放。條案和人手是借用主人家的,東西則是楊浩等人順身帶來,早就候在廳外,楊浩一聲令下,翟泰立刻將他們喚進。
這一番做作立時吸引全廳目光,不約而同的圍了上來。
楊浩先向王通告了個罪,指揮王家的仆人熄掉全廳的燈火,只留下一只蠟燭,自己拿在手里,走到條案之前,四下先一拱手,禮數作得十足。
“哼!裝腔作勢!”東溟派眾人獨處廳角,顯得與人群有些格格不入,尚明正寒著臉盯著楊浩,單琬晶卻默然不語,神色略顯復雜。
“請諸位觀看!”楊浩一示意,麻貴和任俊雙雙上前,揭開黑布,只見案上面擺了一些瓶瓶罐罐,顯得黯淡無奇,眾人不由微覺失望。
就在這時,楊浩輕輕抬手,將蠟燭放在了條案中間,手指還未松開,一片五光十色立時射得滿廳大亮,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以手遮眼,霎時間連呼吸都快停止了。
“那是什么?”尚明駭然出口,此刻所有人心中,莫不轉著與他同樣的問題,寂靜中,只聽一個訝至極的聲音忽然響起:“天哪,這、這是五色玉,夜明珠!”
正是王世充,整個身子都已離座而起,不懼強光,雙眼圓睜的看去,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楊浩微微一笑,果然是這個財迷第一個認出,正要將蠟燭拈起,忽然間不知何處竟傳來一陣簫音,起初高亢激昂,又轉纏mian低訴,高至無限,低轉無窮,竟似乎引得那案上光芒也隨之緩緩流動,音色相隨,廳上眾人一時間俱都癡了。
“石青璇!”楊浩身兼九玄長生兩大上乘心法,第一個從這簫音中清醒過來,心中微動,竟舍下滿廳眾人,獨自走出廳外,下了臺階,只見廳前一片綠草如茵,半空中圓月高掛,如臨大地,一溪流水繞宅淙淙,其上一座青竹小橋,橋欄上坐著一名面蒙素紗的青衣女子,玉手持管,與月下獨自吹奏,那溪邊尚栽種一株老桃,點點弱不勝衣的花瓣,似聆簫曲,隨風而落,或沾橋欄,或逐流水,盈盈飄旋在女子身側,仿佛一隊夜下起舞的精靈。
“三十年來尋刀劍,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后,自到而今更不疑!”
楊浩第一次嘗到動人的意境,不由自主的誦出一首詞來,青衣女子的簫音忽然一止,抬起如水雙眸,靜靜的看了楊浩一眼,這時廳上眾人也逐漸從簫聲中醒來,傳出紛亂聲音,楊浩下意識的扭頭一看,等再回過頭時,只見那橋上早已人影杳杳,空余一地花瓣。
又是幻魔身法,楊浩不禁想起楊虛彥來,搖頭一嘆,轉身自進廳去。
廳內重新點燃燭火,所有人都仍然帶著一些茫然神色。
王通和歐陽希夷二人無力的坐回座椅,王通聲音蒼涼的道:“罷了罷了,得聞青璇之曲,日后再無佳音可以入耳,青璇不但盡得乃娘真傳,而且青出于藍,王通拜服!”
歐陽希夷卻是虎目含淚:“既然來了,為何又不肯進來,我還想見見她有幾分長得像秀心,卻就這樣去了!”
“兩個老情種!”楊浩不由撇了撇嘴,轉頭去看王世充,卻發現他已不在原地,愕然一回頭,才發現王大人不知何時竟跑到案邊,繞著圈子,從各個角度欣賞那些玻璃瓶,口中不斷發出嘖嘖贊嘆。
楊浩嚇了一跳,趕緊一使眼色,麻貴任俊兩人也清醒過來,拿起黑布上前,不由王世充分說便把東西罩住,抬起來便往外走。
“誒,誒……”王世充吃驚欲喚,肩上早被人拍了一掌,回頭只見楊浩笑瞇瞇的一拱手道:“王大人,在下還有事情,就此別過!”
“啊……!”王世充越發張大了嘴,楊浩不等他開口,已自揚長離去,翟泰陳老謀高占道三人連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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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好貨物,出了王宅,幾人一路向翟府緩緩策騎行去,翟泰不解的道:“三爺,咱們為何這么快就離開,連個招呼都沒打,是不是有些太失禮了!”
楊浩哈哈笑道:“這你就不懂了,我也是剛剛從別人身上學來的,你看人家石青璇,吹首曲子連門都不進,吹完就走,何其瀟灑,故而才能身價百倍,這就叫造勢,所以說神秘感很重要!”
幾人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翟泰道:“三爺的意思,是我們也保持一些神秘感,好乘機抬高價錢!”
楊浩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頷首道:“不錯,我們現在回府做準備,不出明天,各路神仙就會紛紛駕到,我暫時不會出面,你們小心應付著就是,記住貨只能擺出來一半,而且不能拆開,全賣給一個人,這樣才能抬起價來!”
陳老謀道:“三爺,那明天跟東溟派的談判怎么辦?”
楊浩道:“那個我自然會去的,有陳元致幫我忙,定要他們大出血一次,不然怎對得起死去的兄弟!”
高占道怒聲道:“明天叫宣永點了人馬,給三爺撐場面,看他們敢不敢賣賬!”
楊浩對后世黑社會電影中場面宏大的談判情節也頗為向往,況且原著東溟派眾人身手都是極好,聞言欣然點頭道:“好,明天將調他幾百個手足,把場子先給包了,給對方一個下馬威再說!”
翟泰又道:“三爺,這批寶貝如果賣了出去,咱們拿錢作些什么?”
楊浩道:“自來賺錢路數,無外是南貨北運,北貨南運,互通有無,便能立地生值,咱們底子薄,那些鹽、茶、銅鐵、兵器、馬匹等暴利行業,也不用插手,只撿兩地土產,如毛皮,草藥,綢布,蠶絲、菜油等拿來做,積少成多,其值也是不菲,關鍵是世道太亂,押貨的人手必須訓練,好在有瓦崗的舊部作基礎,你跟宣永再多費些心,招一批資質好的補充進去,再買些上好兵器,這是咱們興家立業的本錢,一定要舍得下功夫才是!”
翟泰聽他說得條理清晰,胸有成竹,心中越發敬佩,恭敬的在馬上拱手應是。
一行人回到翟府,翟嬌等人都在門口候著,見幾人談笑而來,顯然事情順利,都松了一口氣,面露欣喜的迎上前去。
胡亂用了些晚餐,又與眾人布置了一番,楊浩獨自回轉房內,只見楚楚竟在桌上等得睡著了,不由暗嘆一聲,從床拿出一張薄毯,輕手輕腳的蓋在楚楚身上,自己連日奔波,困倦上來,也不練功,和衣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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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楊浩洗漱完畢,精神奕奕的移座內堂,泡了一壺香片,邊喝邊等外間的消息。
楚楚端了早點過來,一碗糯米丸子酒,兩張雞蛋煎餅,和著小蔥沾醬,雖無當年宮中那般精致可口,但楊浩離宮至今,尚是第一次無憂無慮的吃上一碗熱騰騰的安樂茶飯,拿起餅來,心中不禁感慨萬千,往日種種如大江逃難,荒谷隱居,海上遇險,滎陽之戰等等一起涌上腦海,始覺此刻人生才是畢生所愿,只等接了君綽回來,便以自己未來人的知識眼界,同眾人一起大展拳腳,做成一代大商家,或許還能名垂后世。
開開心心的用過早餐,楊浩舉茶漱口,忽聽腳步聲響,翟態行色匆匆的走了進來。
楊浩心中暗喜,放下茶杯,端起架子道:“老翟,你慌什么,我們做生意的一定要穩,天塌下來都不能自亂陣腳,來幾個人怕什么,那都是給我們送錢的……”
“不是啊三爺!”翟泰連忙打斷,急道:“出事了!”
“出……”楊浩一時沒反應過來:“出什么事了?”
“東溟派昨晚被人偷襲,除了東溟公主只身逃走,其余人包括少帥尚明,都被當場射殺!”
楊浩一臉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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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通宅內,王通和歐陽希夷、王世充均都在座,個個面帶憂色,聽著站在旁邊的陳元致匯報。
“……昨夜東溟派離開本宅,回客棧的途中,在小街遭人突襲,據目擊者講,對方黑衣蒙面,使用強弓,行動迅速且組織嚴密,第一輪箭雨,就將東溟派的戰力完全瓦解,除了東溟公主力戰得脫,等我們趕到時,便已只剩下東溟眾人的尸體!”
歐陽希夷問道:“從傷口和箭枝上看得出對方來歷嗎?”
陳元致搖頭道:“箭簇樣式普通,也沒有記號,不過穿透力極強,似乎是專為暗殺所制!”
王通眉頭一皺:“這可就難辦了,東溟派一向以販賣軍器為主,牽涉了各大勢力,個中恩怨糾纏,誰都有可能下手,偏偏他們帶著這么少點人,還敢來東平招搖……”
“如果這么說的話!”王世充忽然接口道:“東溟派的人也不是笨蛋,既然敢來,應該是隱藏了行跡,那到底是誰發現了他們呢?”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都是臉色一變,陳元致遲疑道:“本來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東溟派的,后來張三爺一口叫破了他們的身份!”
王世充沉吟道:“似乎他們兩家還很有些恩怨,在席間還起沖突!”
王通訝然道:“不會吧,那位三爺談吐非凡,是君子風度,已經約好了坐下談判,又怎么會暗中出手!”
歐陽希夷和陳元致均自點頭贊同,王世充卻道:“人心難測,或許是那張三以退為進的手段,也未可知,再者那晚他為何走得那么匆忙,時間上很有嫌疑啊!”
他這么一說,王通三人的眉頭也頓時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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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溟派的人,死了就死了吧,雖然少了筆撫恤金,但大頭不在那上面,咱們照樣做生意!”
楊浩聽完翟泰敘述,一臉不以為然的下了結論,翟泰想想也是,回頭正要去忙,楊浩卻又喊他:“老翟呀,還是找些人去青霜派打聽一下,我怎么總覺得眼皮老是跳啊!”
翟泰點頭答應,再度轉身出去。楊浩用手指揉了揉太陽穴,側身取過茶碗,正要喝時,楚楚忽叫道:“老爺小心!”
楊浩定睛一看,只見茶碗蓋上竟無緣無故的裂開一條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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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白鴿跨過浩淼水面,撲翅落向一艘造型風格殊異中土的巨舶,甲板上站著一名白衣老者,伸出手來將鴿子接在臂間,臉色頓時一變。急忙轉身奔向舷梯,跑上頂艙的露臺,沿途所遇見的白衣武士紛紛躬身行禮,可見這老者地位不凡。
露臺上守衛森嚴,中間是一處四垂紗縵的涼亭,四角各有一名白衣女子守護,涼亭中端坐著一名宮裝華麗的女人,透過紗縵,只隱隱約約看見對方臉上還遮著一幅白紗,透著十足的神秘感覺。
側對著涼亭的甲板上,擺著一梨花木椅,坐著一名衣著華貴面相俊美的年輕人,帶著一絲溫潤的笑容,正同涼亭中人說話。
這時那老者臉色鐵青的走了過來,站在涼亭七步之外,躬身行禮。
“出了何事?”亭中人語氣中帶著淡淡錯愕。
白衣老者道:“接到少帥與公主的救命鴿,他們出事了!”
“什么!”亭中響起驚怒的聲音,一股沛然勁氣四瀉而出,將四面紗縵俱都揚得高高飛起,露出里面那名宮裝婦人,燦如晨星的雙眸中,射出陣陣殺機。
坐在一旁的俊美年輕人也不由微微色變。
(PS:行文最難就是謀篇布局,這一段關于東溟賬薄的爭奪我還是沒想好,還得慢慢往上湊,更新要慢一些,一旦進入劇情就會快了,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