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顏,醒來好嗎?別這樣子,一點都不像你了。”丁銳心疼的把我抱起,安放在床上。
范玲希和楊萌離開后,丁銳依舊守在我的身邊,他輕聲為我詠誦葉芝的詩,“
Whenyouareoldandgreyandfullofsleep。
Andnoddingbythefire,takedownthisbook。
Andslowlyread,anddreamofthesoftlook
Youreyeshadonce,andoftheirshadowsdeep。
……”他的聲音很好聽,輕柔的語言里描繪出一幅祥和溫暖的場景。
上學(xué)那會,我很喜歡葉芝的詩,我記得我最喜歡的是那首《被偷走的孩子》,里面有一句詩翻譯成中文是——“來吧,人間的孩子,到荒地和沼澤吧,同精靈手牽手。這世界哭聲太多,可你不懂。”當(dāng)時覺得吧,自己仿佛能夠理解這個世界所有的悲傷哭泣,后來,我哭了卻覺得這個世界沒人懂我。而我所想的,不過是和他在一起僅此而已。
丁銳合上書,他安靜的凝視著我。幾天下來,我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神情依舊恍惚,人也愈發(fā)的憔悴。
丁銳端來了一碗紅棗湯,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把紅棗湯吹涼了才放到我的面前。我沒有理會,依舊神情呆滯的看著前方,丁銳耐著性子哄我,“顏顏乖,喝點東西。”
“我要去找顏顏。”這幾天反反復(fù)復(fù)的我只會說這一句話。
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可以讓丁銳為這么為我付出?難道他有自虐傾向?
“你好好吃藥,等身體好了,我?guī)闳フ宜!倍′J像騙小孩一樣的哄著我,他還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
可當(dāng)時我的智商也就只有小孩子的等級,我被騙著喝下了一碗養(yǎng)生紅棗湯。
“你眼中的胡顏是什么樣子的?”丁銳放下碗筷,幫我擦了擦嘴。
我低頭冥思苦想。在顧白的眼中我是怎樣的一個人?讓我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想的話,我什么都想不出來,因為我一直認為自己沒有任何的可取之處。顧白會看上我應(yīng)該是一時眼瞎吧?如果五年前的顧白知道他會因為救我掛了,他會嫌棄的離開我嗎?
“那你想知道我眼中的胡顏是什么樣子的嗎?”丁銳摸著我的腦袋笑著說,他的語氣似乎在同別人說我,可是卻滿眼柔情的望著我,娓娓的說,“她是個堅強又夠義氣的人。范玲希被法律系的同學(xué)灌酒,她偷偷吃了解酒藥接著幫她胡喝海喝。結(jié)果吐的一塌糊涂。她忘了看解酒藥的說明,要提前半個小時吃才有效,后來她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后來,是丁銳背著我回到宿舍的,因為范玲希喝狂了,見到有人還站著她就非要讓人家喝到趴下。喝不下去的同學(xué)實在沒辦法只能打電話叫來了嚴樹。對了,我記得那天范玲希沒有回宿舍睡覺來著。隔天回來的時候,她就興致勃勃、激情滿滿的宣布自己要去追嚴樹班導(dǎo)。
說到這里丁銳輕輕的笑了笑,笑得好溫柔,或許那對于他是件美好的回憶吧。可那時我在丁銳的背上酒醉得昏迷不醒,早忘了那晚的月光以及星河是多么的璀璨絢爛。
“你還記得林雨辰嗎?她被個中年人包養(yǎng),有次那男人的老婆找到了林雨辰,出手就是抓狂的往死里打。顏顏她抱著林雨辰,把她護在懷中,自己被打得后背一大片的青紫。許多人不解,林雨辰這種不要臉的小三被打是活該,為什么要救她。可顏顏說,道德和輿論是一回事,她把林雨辰當(dāng)朋友,自然不會看著她被打。”丁銳雖然平靜的說著,可他還記得我肩膀連著手臂的地方,一片紫色暈染出更大片的青色,那傷痕我明明很努力掩藏的,不過手臂的地方遮不住啊。想起我那時候痛得五官都扭到一起,還讓他不要擔(dān)心,他眉頭輕斂,這事情過去有點久了,可想起來他還是隱隱心痛。
后來,林雨辰被退學(xué)了。可即便她自甘墮落被人包養(yǎng),我也沒有指責(zé)她什么。離開宿舍的那一天,誰都沒有和她說話,大家只是靜靜的看著她收拾行李。無論如何大家都接受不了林雨辰小三的身份。
“對了,顏顏還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雖然她嘴上不說,可是她經(jīng)常去看望一個比她小不了幾歲的小女孩。她大大咧咧的,一面學(xué)著范玲希女漢子,一面又有自己溫柔的一面。”
我這件事情我不想多說什么。我根本就不善良。我那死鬼老爸殺了人家的雙親,我去看她、幫她補習(xí)功課不過是贖罪的行為。這個世界可憐人很多,我的同情心是有限的,不可能一個個的施以援手。我沒有丁銳想象得那么善良。我不過是不希望他知道我的身世,刻意隱瞞我和那小女孩之間的關(guān)系!我是她仇人的女兒。
丁銳看著窗外,有些失落和茫然,他不知道該拿我怎么辦。回過神來,丁銳朝我淺淺笑著,笑容里有我看不到的苦楚和心痛。他的大手掌揉著我冰冷枯瘦的手,掌心的溫度很暖,卻傳不到我的心里。
“顏顏能回來嗎?”丁銳緊盯著我的雙眸,他更加用力的握緊了我的手了。
如果那時候我有意識的話,我一定會意志堅決的告訴丁銳,不要對我那么好,他那么愛我以后會好辛苦的。
時光荏苒,誰蹉跎了誰的歲月,年少輕狂愛得不可一世,最后愛瘋了又如何?這不是什么值得歌頌的事情。
在別人口中我就是一個傻子:
“那誰誰誰的女兒,因為男朋友死了變成了神經(jīng)病。想想都可惜,那么好的姑娘,又不是再也找不著對象?”
“對啊,就是那個經(jīng)常和范玲希混在一起瘋瘋癲癲的胡顏啊!沒想到她的內(nèi)心那么脆弱?這樣就瘋了啊?”
……
可即便如此,我也執(zhí)迷不悟的不愿意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