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昭唐用鐵器、茶葉、糧食、絲綢換取關外游牧民族契沙國的珠寶、馬匹。但是,自從三十年前的邊境戰爭開始,交易已經被嚴重阻隔。胡王的大軍所到處,那些剽悍的騎士發現,一場勝利的戰爭,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搶奪大批財物、鐵器、女人、孩子……于是,他們愛上了這種用自己或者他人的性命換來的不勞而獲。
不過,他們甚至來不及享受完輕易掠奪來的財物和女人,又發現了新的問題,邊境上的居民逃走大半,交易幾廢。幾場殘酷的戰爭過后,他們發現已經越來越難以得到茶葉、鹽巴、糧食等等必需品了。
兩年前,為補充軍給,胡王派出善于遠征的“探馬赤軍”深入襲擊距離邊境兩百里外的鳳凰城。鳳凰城依山傍水,物產豐饒,領軍的為大將軍蒙利爾兄弟。蒙利爾兄弟戎馬半生,經歷大小戰役不下100場,兩年前曾經率領3000人馬,將當時駐守西風關的總兵彭東率領的1萬人馬打得潰不成軍。都怪現在昭唐的皇帝,當年放縱奸臣姚江林殺了自己的皇弟,鎮北王,現在邊關防備虛弱,只是現在還有齊王鎮南王,契沙國才不敢大肆進犯。師父的命令是潛入昭唐的軍隊,了解昭唐的軍事實力。天下馬上要大變了。呤碧宮必須做好一切準備。
邊境城市的共同特點,就是人口混雜。而契沙本身就是一個多民族雜居的國家,即便現在全國上下統一了,也依然存在著幾十個民族部落,這些人光從外表上看就是與昭唐人不同的。他們的發色大多是淺色,眼眸也有藍和綠的。在昭唐,這樣的人被稱做“異族”。而這樣外貌的人在廣連城中離人已經見多不怪了,然而來落柏城之前她畢竟還是擔心她明顯與眾不同的外貌會在這里過于引人注目。
離人來到契沙的邊境,西北的荒涼和少有人煙,是離人從未見過的,這里的人粗獷雄壯的體型也與昭唐和的纖細溫潤有著巨大的差異,響著清脆駝鈴的商隊,幾十匹背負著貨物的駱駝整齊有序從遠處而過,偶爾穿插在風沙中寬厚悠遠的西北小調,
離人一路奔過來,早已是滿嘴的風沙塵土,雖然從小接受過嚴厲的訓練又有一身武功,但是到底是個姑娘家,現在也是疲憊不堪。
雖然很累,但是離人看著眼中的景致,也嘆為觀止。若是換在呤碧宮,戌時(天色早已暗黑了,然而在這壯闊的戈壁灘邊沙漠之旁,太陽竟然還未全部下山,橘紅的太陽散發著柔和的金芒,暈染開了遠處的金黃沙堆,蜿蜒的沙丘綿延起伏,襯著這日暮的景色加倍的安寧和壯闊,這等情景是在別處完全看不到也想象不到的。
離人把馬賣了,胡亂的在街上走著,正在想到哪里投宿。冷不防和前面的一個男孩撞了個滿懷。
“抱歉。”他低頭道歉,很快和她擦身而過。
她抬頭看去,也沒有聲張,只是偷偷地跟在他后頭,看他步履輕快,很快就轉入一條無人的小巷。
“喂!小子,把你手里的東西交出來。”一聲威嚇讓離人蹙眉,遠遠望去逆光的巷子口有幾個高大的身影正在圍攻那個孩子。
她在黑暗里,冷冷望著他們。
“我什么也沒有,你們快走開。”他急著拿它換錢去買那東西,沒空和他們瞎扯。一邊用力地朝一個人撞了過去,企圖可以從那里逃出去。可是他的目的立刻就被發現了,那些人將他團團圍了起來。
黑沉沉的,彌漫著危險的氣息。
“小子,不要跟我裝蒜!”帶頭的男人一聲怒喝,揪住他的衣襟就是一拳。
鮮血順著鼻子往下流,映襯他枯瘦蒼白的面孔格外驚心。他一口咬住那個男人的手,眼神倔強。
“畜生!”帶頭的男人吃痛的叫起來,反手一個耳光,血流得更多。可是那小乞丐依舊死死咬竹他,不肯松口。傷口的疼痛讓帶頭男人更加暴怒,騰出另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往地上摔去。“叫你不松口,摔死你!”
旁邊的小婁婁開始拍手叫好。
“給他點顏色看看!”
“大哥,不要讓人小瞧了我們!”
“老大,摔死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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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天的漫罵聲中,小乞丐的眼神倔強而固執。那雙黑白分明的眼叫離人莫名震驚,她好像看到自己以前被訓練的時候那眼神,為什么會有這樣相似的眼神和倔強的光芒。
小男孩的身體像是斷線的風箏殘破不堪,隨時都會死去一般,可是他的面孔繃得死緊,滿臉鮮血看上去很是駭人。
眼看著他被高高舉起,輕輕一松手就會被摔個粉碎。
“住手!”離人厲聲斥責,她的胸口一伏泄露了心事。小男孩再是可惡也不應該被這樣的虐待,何況她看得出他有理由這么做。幽暗潮濕的巷子里她仿佛是九天仙女下凡,清傲高貴得讓人不敢直視,怕會褻du了她是圣潔。
可是她雪白冰冷的面孔竟然有種女王般的凌厲氣勢。
帶頭的男人被驚嚇到,松開手,小乞丐就這樣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縮成一團。再看到是這么美的女人,立刻雙眼發直,猥褻地朝她逼近。“美人兒,不要怕,讓哥哥我來嘗嘗你的滋味。”
滿口黃牙惡臭熏天,讓離人頓覺胃里一陣翻滾。眉皺得更深,她沉聲道,“你若再近半步,不只是保不住一雙腿,就連性命也堪憂。”冷冷的目光里沒有一點溫度,她從來不喜歡以胡亂殺人,可對于膽敢冒犯她的人,定不輕饒。
“美人兒,你倒給哥哥點厲害看看啊!”說完就把肥膩的手伸過來,想摸離人的臉。
“你敢!”她鳳眼凌厲,本想放他一條生路,現在離人開始后悔方才的多此一舉。
“美人覺得我敢不敢?”他又逼近了一步,近得連發黃的牙齒都看得異常清楚,耳邊是猙獰的笑聲,聽得人毛骨悚然。
離人手握住了自己的兵器“挽留”,兵器是劍。劍柄卻彎如半月。是當年宮主賜給自己的,當年挑選兵器的時候,自己一眼就看中他,不是因為他是寶劍,而是他的名字,挽留,挽留,自己叫離人,所以想挽留。宮主看見自己非常喜歡這把劍,就賜給了自己。后來才知道,挽留是一把寶劍,是跟安思的寶刀“無愧”、司晨的魔刀“不應”、明澄的神劍“留口”和“世遺”、“天衣”、“流水”“拂塵”、“忘情”“獨孤”是江湖上有名的寶刀寶劍。自從宮主把挽留賜給自己,挽留就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邊,和自己度過無數的黑暗,與自己在刀林箭雨生死與共,挽留已經成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你快走!”有人擋在了她的前面,用力推了她一把。定睛細看,竟然是剛才那個被打得遍體鱗傷的小男孩。他搖搖晃晃地張開手臂,瘦弱的身體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疼痛不住地顫抖。
“小畜生,別壞了老子的好事!”肥厚的大掌將他掃到了邊上,一雙淫褻的眼睛在她渾身上下游走,就好象一條毒蛇纏繞在身體上,離人惡寒陣陣。
“你快點逃啊!”這個叫聲凄厲地響起,小男孩拼命抱住他的腿,身上地上全部是殷紅刺目的斑斑血痕。
男人的拳腳如暴雨般落到他瘦小的身上,一下一下,鮮血飛濺。他痛得快要爆裂開了,整個人都像是被撕扯成了無數片,力氣就要用盡了,他奮力撐開眼,“你……走…………越遠越…………好…………不用你管”
他的手垂落,陷入無盡的黑暗和寒冷的湖水里。
最后的意識停留在那個女子的微笑里,是的,她是在微笑,微笑的面容看上去無邪卻又殘忍。
不是錯覺,不是…………
他清楚地聽到她的笑聲。
“你的命以后就是我的了,你可不能死在這里啊!”輕柔的呼喚,輕柔的擁抱,她的聲音那么好聽好溫暖的感覺,但她的手卻那么冰冷。
離人平靜地撫過他滿是血污的小臉,冷冷地望著那張因為恐懼而變形的臉,然后無數黑影和鮮血交疊在一起,她輕輕地抱起陷入昏迷的孩子,走出黑暗血腥的巷子。
還好這個孩子看不到,不然日后也會成為一生的噩夢吧。
她皺起眉頭,原來她骨子里流淌著的到底還是冷酷的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