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時,漫天煙云,數不盡的是那燦若星辰的煙花。
沒錯,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是這古城大家林家大小姐林語嫣出嫁的日子。林家大小姐林語嫣年十七,生的是鵝蛋臉柳葉眉,一雙如水的明眸更是惹人愛憐。
林語嫣所嫁之人是京城府尹的公子,這么說來,林家倒也是高攀了。自是因為攀了這么好的一人家,所以林老爺自然也就是滿面春光,得意洋洋。為林語嫣準備的嫁妝也尤其之多,金銀首飾,玉器瑪瑙,錦衣綢緞足足有四輛馬車之多,更是遣了二十多名丫鬟陪送林語嫣進京入府尹府,與府尹家的公子完婚。
看著這漫天煙火,紅綢滿面,我的臉上堆滿了諷刺的笑。沒錯,我是這林家一個被遺忘了的人,一個被人冷落,被人嘲笑的人。只因我的生母是一個青樓妓女。這我也是聽照顧我的奶娘說的。
奶娘本是我母親原先的貼身丫頭,跟隨者我娘親進府,直到母親去世照顧我至今。聽奶娘說,我母親生前有著一張傾城之貌,但是卻不下作。一直以來潔身自好,賣藝不賣身,直到遇見了這林源,呵,也就是這位林大老爺。才放下來自己的身價,跟隨他進了林府,做了他第五房妾。原本母親憑著那么一張臉自然是受到了林源的百般呵護,但是深宅大院,最少不了的便是妻妾間的明爭暗斗。母親本又是一個不好爭之人,所以,結果可想而知。
每每說到這,奶娘自是連連哀嘆。我也只能苦笑不已。在這個環境中,一個女人不掙不奪,那就只有死路一條。真不知道我這沒見過面的娘親是天真還是傻。
“老不死的,快開門,今天是大小姐出嫁的日子。老爺下令給全府的人打賞。”砰砰的敲門聲和門外丫鬟的刺耳的喊聲混為一體,直直傳到我這小院里面。
對于這種情況,我早已是見怪不怪了。只見奶娘顫顫巍巍的起身打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約十七,身穿綠色小襖的丫鬟。這丫鬟并不是陌生人,而是這林府大夫人的貼身婢女,這身價自然是高的。
只見她滿臉的不屑,一雙柳葉眉高高挑起,輕瞥了奶娘一眼,隨手便將兩個已經發了霉的饅頭隨意扔進了院內,邊扔還邊說道:“今天是大小姐大喜之日,要不然你們這些下等之人怎能有這種福分。”
等到這話,奶年頓時怒氣攻心,喝道:“反了你了,不過低等的丫鬟,也敢如此的放肆。”
“哼”聽到奶娘的話,那丫頭輕哼了一聲,隨即‘呸’了一聲,道:“老不要臉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別以為跟著一個婊子生的賤種,就了不起了。”
“你,你,.”奶娘被這話氣的上氣不接下氣,雙手捂著胸口,大口喘著氣。
見狀,我無奈的搖了搖頭,走過去,扶著奶娘說:“奶娘,你也是。狗咬你一口,你還能反過來咬狗嗎?”
“哈哈哈”聽到我這話,奶娘頓時大笑。
那丫鬟頓時臉色一變,揚起手,說:“賤蹄子,看我不打死你。”
“你敢。”聽到這話,我臉上猛地一變,“你敢動我一毫你試試,我雖說不受寵,但也是你家老爺所生,你今天膽敢放肆,你信不信明天你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許是被我這這話嚇到了也或者是被我這不同尋常的架勢震懾到了,總之,那丫鬟抬著手竟直直的停在了原地。
許久才緩過神來,也不多說一句,只是惡狠狠的看了我一眼,便匆忙離去。
見那丫鬟走去,奶娘才拉住我的手說:“你何故參合這等閑事,奶娘本就是低人一等的賤仆。你可不同,你可是這林家的三小姐,身份尊貴,要是因此耽誤了你,可怎么辦?”
“哈哈哈。”聽完奶娘的話,我不僅大笑起來,“奶娘,你看我現在有一個小姐的樣子么?你看我們現在住的是連低等下人都不如的破院子,吃的是連豬狗不如的餿湯剩飯,穿的是還不如乞丐的破爛舊衣,所以,奶娘,你那樣就是杞人憂天了。”
看到奶娘隨著我的話,眼神越來越暗淡,自己心里也頓時不好受,自打記事以來,就只有奶娘一直跟隨在自己身邊,一直不離不棄,這些年受過的委屈和哭,都是奶娘幫自己擋著。
“奶娘,在這林府大院中,只有我們相依為命,蕓兒不會再讓你跟著我受委屈了。”
奶娘聽到我的話,眼神中閃過一絲亮光,嘴角展開一絲笑,浮著我的手說道:“好,我的蕓兒真的長大了。”
十五年,看透了這深宅大院中的陰謀陽謀。忍,終不能為自己贏得一片凈土,既然如此,還不如放手一搏。
另一邊,原先那離去的綠衣丫鬟,穿過層層廊閣,終于進了西邊一座靠近湖的樓閣中。
閣樓里正端坐著一位身著正房特有的大紅色繡花錦衣的少婦,生的是媚眼玲瓏,皮膚白皙,一對丹鳳眼卻又閃著精光。看樣子不過四十出頭,這邊是林府的大夫人蕭氏。
這蕭氏要說也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兒,娘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京城望族,其父親乃是巡撫出身,自小也是養在深閨之中。可是哪一個嫡女,正妻不懂的這些見不得明面的陰招,爭寵之術。所以,這蕭氏自小也是耳熟能詳,所以嫁進林府這三十余年,自是將這當家主母的位置做的可謂是安如泰山。死在她手里的婢女,妻妾自是不少,可是人家明面上卻又自帶三分笑,惹不得人妒忌。
此時蕭氏正在用膳,本來這所嫁的大小姐就不是蕭氏所生,她自然不會那般傷心。周圍的丫鬟忙著為蕭氏成湯添飯。
可是剛等蕭氏想靜心吃口飯時,那早先的綠衣丫鬟卻是猛地進門跪下,叩頭大聲喊道:“夫人,可要為奴婢做主啊。要是夫人不管奴婢此事,還不叫那些下賤蹄子踩在夫人頭上,這老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可是、可是。”話還沒說完,便嗚嗚的哭了起來。
這蕭氏本來不想理會,可是一聽這丫鬟的話,倒也是這個理,別對著身邊一個身著藍色小襖的丫鬟使了個眼神。
那藍襖小丫鬟接到蕭氏的眼神,立馬心神領會的走上前,邊拉起那綠襖丫鬟,便笑著說道:“這是哪個不開眼的膽敢這樣欺辱咱這綠兒姐姐,姐姐莫怕,咱們夫人一向心慈,定會為你做主。”
聽到這藍衣丫鬟的話,蕭氏自是受用的,看著起身的綠衣女子,淡淡道:“綠兒,你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夫人。”聽到蕭氏詢問,那綠兒又哭了起來,其實她心里明白,蕭氏既然問了,就是會管的意思。“奴婢遵循你的指令去給各房分發福利,可是到了‘流云苑’,那里面的賤蹄子,不但不感恩,還欺辱奴婢,口吐狂言。”
看著那綠兒的樣子,蕭氏眉目一挑,道:“奧,那都說了什么?”
“這,綠兒不敢說,夫人。”綠兒忙著跪下,一副為難的樣子。
這樣子明明就是再告訴蕭氏那話定是與蕭氏有關,蕭氏自然不是傻瓜,雖然心里不順暢,但還是那淡淡的口氣:“沒事,說吧,有我在這為你撐腰。”
“那賤蹄子說夫人不知廉恥,嫌棄夫人給他們的東西少。還詛咒夫人,詛咒夫人早死。”
“什么?”只見蕭氏順勢將桌前的碗推到地上,大聲喝道:“果真是反了,現在什么阿貓阿狗的都敢踩著本夫人了。”
“藍兒。”順勢對著那藍衣丫鬟道,“去,將老爺請到大廳,我定要好好制制這些下賤之人。”
“是,夫人”。那藍兒領命下去了。
蕭氏看著還跪在底下的綠兒,也再無心情,隨時一揮,“你起來吧,等會去大廳。”
說完便進了主臥。
那綠兒,慢慢起身,一臉的笑意,‘哼,賤蹄子,跟我斗,你行嗎?既然你那么想死,姐姐不妨送你一程,看咱倆誰先走。’
古城的天說變就變,剛才還是晴朗,這不一轉眼便就陰了天。
我端坐在院子里,拿手托著下巴,看著面前的落葉卻陷入了深思。我深知這件事并不會這么簡單結束,就沖著那丫鬟臨走前那狠狠的一個眼神,我就知道大的暴風雨就要來了。這倒叫我有些期待,我現在渾身的鮮血都在叫囂,這次說不準就是一個絕好機會。
細細想來,我這十五年,倒也真是一個奇跡。
自己從還是一個襁褓中的孩子時,就是一個沒娘,爹不疼的卑微生命。林源的一道命令就將自己與奶娘發落到這最偏僻的破院子中,這一生活就是十五年。甚至連名字都未起,直到遇見了我師父,才取下了墨蕓之名。師父游行之時,曾留下書信一封,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話‘鳳落凡間,十五展風華。’一再的想不通,便就不在多想。想起那白胡子如孩子般的老頭,自己的心中才會出現一絲溫度,因為這世上如果奶娘養育了我,那么師父就是教導了我。
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己忍了十五年,佯裝了十五年,是時候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