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飛煙被她嚇得跳起來，連忙起身：“這是怎么了？”

“娘娘——”凌香抬起頭，一臉誠懇地看著她：“娘娘，奴婢對娘娘忠心不二，天地可鑒。”在這個后宮之中，她一共侍奉過二位妃子，一位貴人，前兩位妃子因為被人隱害而無疾而終，后面那位貴人因為天資問題一直卻步不前，最后被蓉妃指她有違婦德，下場是被活活打死。

眼前這個珍貴妃雖然天資美貌無一不缺，但今日居然說出這種話，難免不會令人想多了。

阮飛煙知道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悠悠地嘆了一口氣：“起來吧，本宮明白你的心，只是覺得，你我相處這三年間，盡責侍奉本是你的職責，做到位就可以了，沒想到你會對本宮說出這番話，提醒我的話，誰都可以說，但又誰都可以不說。”

“奴婢如果冒犯了娘娘，懇請娘娘責罰。”凌香依然跪在那里不肯起來。

“怎么會呢，本宮倒是巴不得有個人在旁邊提醒，提醒我哪句話不能說，哪條路不能走，哪個人不能見，哪事不好說。你如此忠心，又何來冒犯呢？”說得極度溫柔可親，凌香聽后眼里冒出水氣，她道：“謝娘娘體諒。”

阮飛煙道：“凌香，你知道嗎？本宮身邊，若論細心穩重，你是第一人，只是不知道短短三年，你為何對本宮一片丹心？”

“娘娘，您相信緣分么？”

“緣分？”

凌香點點頭，目光清澈：“人與人之間有種緣分，就好像一開始我能成為娘娘的奴婢一樣，本分是我的職責，而天性是忠于娘娘。”

阮飛煙也點點頭：“很好，很好一個緣分。”頓了頓又道：“只要你的心是忠的就好。”

自從曉月背叛，阮飛煙就只相信雪梅一個人，初菊還小，很多事她不必知道，也不能夠知道得太多，以免讓人有機可乘，所以，心里雖然疼愛初菊，但始終不敢太過出面。凌香不一樣，她年芳三十，一直在宮中侍候主子，見多識廣，心思慎密，自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身邊有一個這樣聰明又不顯露的人簡直是如虎添翼，又經過今日這番談話，阮飛煙更覺得無需擔憂與顧慮。

她側躺在貴妃塌上，微微打了個哈欠：“本宮小睡片刻，皇上來了就喊我起來。”

“娘娘安心睡吧，奴婢在門外守著。”

阮飛煙道：“去吧。”說完便和衣而睡。深秋的下午，太陽雖然是猛烈，也失去了夏日的威風，縱是有風吹，終究不是冬日的寒風，只是吹得人困，像這樣的下午，人是最易犯困的，院子里的桂花早就開了，越是接近黃昏香氣越是濃馥，鼻端聞著如此香氣，真想人在花下死。

睡夢中，似乎回到十歲那時，那個梳著小簪的小女孩，跟著那個比她大一點的女孩身后，嘴里喊：大姐，等等我。

那女孩別過臉，厭惡地道：你只是我的替身，真以為自己是阮家小姐嗎？

小飛煙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道：大家都喊我是二姐，大姐，你怎么這樣說？

女孩道：我是娘嫡生的，而你，只不過是四姨娘庶出的九小姐，對外稱你是大小姐只不過是爹爹的權宜之計。

小飛煙還是不懂：什么叫權宜之計？

女孩不屑地道：等你到十五歲那年就知道了。

小飛煙可愛的笑了笑：為什么要到十五歲？

女孩似乎不想跟她講太多，轉身跑了開去，小飛煙急了，大叫著追了過去：大姐，大姐！

“——————大姐！”猛然間醒了過來，守在門外的凌香沖進來，扶著香汗淋漓的她柔聲道：“娘娘做惡夢了。”

阮飛煙虛弱地抓住凌香的手，無助地看著凌香，可憐兮兮地道：“凌香，我該怎么辦？”

“娘娘，發生什么事了？”凌香著急地道，一時間不知道珍貴妃說的怎么辦所指何事。

正好雪梅端著藥掀簾進來，阮飛煙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樣：“雪梅，我有話要問你。”

見她發髻凌亂，臉上陀紅，身上的汗將衣衫都濕了一半，雪梅大吃一驚，從來沒見過她這樣的，連忙將藥湯一放，跑過來道：“娘娘，您怎么了？”

凌香見雪梅來了，正想退出去，冷不妨阮飛煙道：“凌香，本宮的事就是你的事。”意思是叫她留下來。凌香點頭，扶著她坐起來，拿起汗巾擦了擦她額上的細汗，又端了碗菊花茶給她。

喝過一口茶后，阮飛煙撫了下凌亂的發鬢，道：“雪梅，我夢到自己十歲的時候，跟著大姐后面跑，她說什么等我到了十五歲那年就知道，什么十五歲？到底是怎么回事？”情急之下，她居然忘了要自稱‘本宮’，直接用‘我’字代替。

雪梅知道她急，暗暗理順了思緒后一本正經地道：“小姐從小就以阮家大小姐的身份出現在外人面前，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小姐上面還有個嫡出的大小姐，也就是大太太的親生女阮繡兒，雖然大家都知道阮繡兒才是阮家嫡女，但阮老爺有令，在外均稱阮煙兒是大小姐，阮繡兒才是九小姐，因此，才有了十五歲進宮選侍一事發生在小姐您的身上。”

阮飛煙與凌香聽完才恍然大悟，阮飛煙不由得冷笑：“他們就不怕事情敗露，滿門抄斬？”

雪梅道：“老爺早就想到，所以知情的人除了大太太、阮志遠少爺、阮繡兒大小姐、四姨娘之外，便剩下我們這們近身奴婢知道，我們在阮府都立了生死狀，一旦將秘密泄露出去，便必被老爺派來的殺手暗殺，或被抄斬，橫豎都是要死的，所以誰都不會笨到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說的都是道理，可是如果真有人想他們阮家滿門抄斬，也不是沒有人的，至少，現在就有一個，阮飛煙一想起此人便頭痛，她便是曉月。沉吟片刻，最終她不敢確定地問：“曉月呢？她知道多少？”

雪梅垂頭：“奴婢知道的，她全都知道。”

不單止是阮飛煙，就連凌香聽了臉色都變，三個人都不再說話，瞬間宮房里顯得寂靜異常——

好想知道這個阮老爺到底是不是豬腦，居然想出這種爛方法，為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