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阮飛煙像是自言自語地道：“他們這么做，到底是為了什么？”
凌香看了雪梅一眼，雪梅已經想不出怎么回答，只好保持沉默，凌香想了想，謹慎地道：：“深宮險惡，，歷朝不少閨閣女子枉死宮中，大概阮老爺也只是護女心切。”
阮飛煙冷笑：“難道我便不是他女兒？”
凌香無言以對，總不能說阮老爺偏心，護著嫡女，看著庶女進宮受死吧，想了想，她道：“或許他不知道娘娘會深得皇上寵愛，以為娘娘可以在宮中平淡安樂地過此一生。”
“在這里，即使自己不去斗，也會有人無端白事找上門來挑事，怎么安樂平淡？”阮飛煙越發覺得古人思想瘀腐，根本無法想象，如果嫡女與庶女其中一個要死，那個女子居然是她。
見凌香與雪梅都不再哼聲，知道自己冷過頭了，想了想，轉頭問雪梅：“阮繡兒長得怎樣？”
“長得清秀，但不及小姐秀麗，比小姐好勝，性格剛強，又愛出風頭，府里的人都讓著她，仗著大太太是名門閨秀，她弟弟阮志遠是長子，更是嬌縱得不行。”雪梅一口氣將阮繡兒的特點描述出來，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又道：“老爺與大太太將她指給了程國公府孫家，做了夫人。”
夫人是正室，權力與位置都端正，難為阮老爺與大太太想得如此周到，卻將她這個庶女扔在深宮中不管死活。阮飛煙也沒什么好怨的，她見事實已定，她的心情也隨之平靜下來，只見她淡然地道：“也許他們也想不到，本宮已然是貴妃之位，如有子嗣，更是母憑子貴，想來他們或許后悔莫及。”
始終是一國之君，比起那個程國公府孫家也不知道高級多少倍，就算是孫家見到她，也要跪拜尊稱一聲娘娘，一想到這里，心中那團火莫名其妙地熄滅了。
遂又問：“皇上翻牌子了嗎？今天晚上去哪里？”
“回娘娘，是蓉妃處。”
阮飛煙彎起左邊嘴角笑了：“月選侍有身孕不能侍寢實屬正常，沒想到皇上還是去了蓉妃那里，留下初一十五才到皇后那里，后宮女子這么多，一個月都輪不到的大有人在，如此一來，倒給本宮騰出調理身子的時間了。”她說這話時神情淡漠，就好像在說別人的事一樣，凌香見慣深宮女子的這副不以為意的表情，心莫名其妙地一沉，娘娘這是心灰意冷么？她道“娘娘這是困了么？晚膳還沒用過呢，要么奴婢侍候娘娘沐浴更衣？”
阮飛煙懶懶地道：“也好。”
沐浴其間，阮飛煙半瞇著雙眼，似在閉目養神，不一會，她問：“一個月就算是三十天，也不可能承寵后宮三十個妃嬪吧？”
“當然，皇上平時忙于國事，身子也要得到適當的休息。”凌香道。
阮飛煙剎有其事地點點頭：“看來皇上不是種馬。”
凌月聽后大吃一驚：“娘娘，此話講不得。”
阮飛煙看了她一眼，不以為意地道：“連說話都受到限制，多沒意思。”頓了下又道：“別忘了，這是在我宮里，以本宮今日的地位，就算有人傳出去，也只會是死路一條。”
凌香彎腰：“娘娘所言極是。”
水面上飄著暗紅色的玫瑰花瓣，她撈起一片放在掌心，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明天命人將后院清理出來，全種上玫瑰。”
“是，娘娘。”
忽然燭火一閃，阮飛煙知道有人來，只是見她在沐浴不便打擾，她無聲地笑，再洗一會后，她道：“如今月選侍有孕，皇后又擔待她的胎兒，想必沒什么事讓人頭痛的了。”
凌月拿著毛巾替她印干身子，小心地道：“皇后的隊伍逐漸擴大，娘娘就一點都不擔心嗎？”
“擔心又有什么用？目前情況根本不適宜動。”她伸手將長發攏在腦后：“咱們就以靜制動吧，想必皇后也不會全信曉月這個家伙，咱們就等著看她們狗咬狗好了。”
“娘娘何出此言？”
“曉月是我的人，就算有心投城也要拿出證據，目前她們那邊并沒有多大動靜，想必曉月對皇后仍留有一手，至于皇后，一天沒有置我于死地，她不會真的全信曉月。”
凌香一驚：“那娘娘不就危險了么？”
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阮飛煙笑著道：“別忘了，還有個勢力不小的蓉妃，而本宮目前還算是安全，就等本宮懷有龍種那一天起，才要步步為營吧。”
“娘娘，還是小心為上，上次荷池一事雖說有驚無險，那是因為沒有人知道和大人會剛好經過荷池，下次，或許就沒那么好運了。”替她穿上衣服，凌香擔心她真的放松懈，忍不住舊事重提。
阮飛煙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放心好了。”
凌香見她這樣，也不便多說，便退了出去。
阮飛煙見她出去，朝著黑暗處道：“是師兄嗎？”
閃出一個人影，雖然身穿夜行服，但那雙閃爍的眼睛炯炯有神，卻又透著一抹溫柔，見到阮飛煙后，連忙扯下臉上蒙著的黑布：“讓師妹久等了。”
自從樹林一別，旋施夜便沒有再出現，現在看到安然無漾的阮飛煙，難忍心中歡喜，他走前一步，在燭火下細細看了看阮飛煙的臉：“師妹在宮中還好嗎？”
他的目光透著眷戀，那種神色阮飛煙在皇上臉上看過，心中一愣——
怎么說她也是官家女兒，雖算不上國色天香，可也是雍容華貴，氣質高雅，儀態萬千，只見她掩臉一笑，隨即道：“有勞師兄掛心，煙兒有雪梅在身邊并無大礙。”
她這一笑不要緊，卻讓旋施夜看呆了眼，他直勾勾地看著那張攝人心神的臉，半晌不能做聲——
“師兄？”阮飛煙輕聲道。
“煙兒，還記得那時你我在山上練舞嗎？”旋施夜沙啞著聲音問。
阮飛煙遺憾地搖搖頭：“師兄，對不起——”
旋施夜踱到窗邊，仰望窗邊那輪明月：“今晚的月色真美。”
阮飛煙站在他身后：“今晚十五。”
“師妹，你武功招數盡失，體存內力不能發揮，師兄想在月色下再度教你招式，你意下如何？”
阮飛煙看著他的眼睛閃了閃：“要叫雪梅嗎？”
“多一個人也無可厚非，可是她白天要侍奉你，晚上又要陪你練劍，終究是太累了。”
“那便只得你我二人？”阮飛煙有些許猶疑，不是不想去練武，只是如果被人撞見，孤男寡女，問罪起來，可是要二人人頭落地，再甚至，可能會連累家族，畢竟，她今時今日的地位已經今非昔比。
“師兄是怕被人發現？”
阮飛煙無辜地看著他，點點頭。
旋施夜彎起嘴角笑了笑：“被人發現我便不會深夜出現在這里而神不知鬼不覺了，而外面的御林軍仍在巡夜，并沒有倒下或被我用迷香迷倒。”他這么說當然是想說明自己的輕功了得，只是那個年代的人都習慣兜著圈子來說話，也是一種禮貌。
只是，阮飛煙看著他迷人的笑容失了神，一時間忘了回應，過一會兒她緩緩點了點頭：“師兄，你說怎樣便怎樣。”
話還沒說完便被旋施夜拉著她躍出窗外，活像老鷹抓小雞一樣，騰空的感覺讓阮飛煙驚喜，呵呵，古人的輕功可真不是蓋的啊。
不一會功夫便飛向了那個白天偶遇師兄的小樹林，白天還好，此夜樹林漆黑一片，除了月色與蟲叫聲，再無其它，唉，來這賞月還可以，如果是練武，真是有點大剎風景的感覺。
“師妹，你的流光留在宮里，只好以樹枝作劍，我就從最基本的教起，希望喚回你的記憶。”說完單手凌空一抓，地上那根樹枝便飛到他手里，就好像那根樹枝有繩子綁在他手上一樣。
見過他悄無聲色地出現在自己寢宮，又見他凌空抓物，本也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但本能地她大喊一聲：“師兄，你好厲害啊。”
旋施夜一聽，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這種雕蟲小技居然獲得煙兒大呼小叫？平時就算是自己摘葉傷人，飛花入木等都沒見她叫過一聲，今天居然——
來不及多想，他把樹枝遞到阮飛煙手中：“今天只教招式，你好好看著，然后耍一次給我看，平時沒人的時候可以自己勤加練習，三天后我再來。”
見他失望的神色，知道自己的表現太渣以至讓他不悅，阮飛煙垂頭道：“煙兒謹記師兄教導。”
“那么，便開始吧。”說完拿起另一根樹枝，打出一招，阮飛煙看在眼里，跟著弧形打出一模一樣的一招，旋施夜點點頭：“此叫仙人指路。”左手成指，右手劍峰指向對方左肩。
“記住了！”
隨后旋施夜又打出另一招：“此叫靈猴襲胸。”劍隨光舞，左手卻印在對方胸膛之上。
第三招：“玉女迎君。”雙手似在抱拳，劍尖卻指向對方眉心。
第四招：“凌空撈月。”轉身，劍尖一旋，從底下往上刺。
每一招一式力度與方位都要求十分準確，現在是學習招式階段，并不要求運用內力，所以阮飛煙也耍得有板有眼。
一個認真在教，一個全神貫注地學習，完全不知道身后不遠處站著一個人，正癡癡地看著他們舞劍而入迷，風起，吹動裙角，掀起一角，上面赫然一只火紅的鳳凰躍然裙上——
不一會，她便悄然離去，而遠處那對師兄妹居然一點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