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明傅的藥一日三次,藥方是沒問題的,但在煎藥的時候他將那味‘生地’改成了‘熟地’,按藥性來說,‘生地’是涼血的,而‘熟地’是熱血的,這么一來,盈貴人喝了熟地煲的藥病情不但沒好轉,反而加重了。
摸著臉上一夜之間長起來的暗瘡,一時間盈貴人不知所措,她伸手將銅鏡掃到地上,尖聲道:“怎么會這樣,我的臉~~~~”
“小姐,要不要傳許太醫?”陽春驚慌地問,俯身撿起銅鏡,鏡面已經碎裂,撿起來也沒用。
“不用,今天早上許太醫便會親自送藥過來,到時我再問他。”如此觸目驚心的丑容,連她自己看了都想扇自己兩把掌,她命陽春拿絲巾幫她蒙起面來,反正臉已經這樣了,她就看許太醫有什么辦法將她回復往日容貌。
“陽春,跟下面的人說我得了風寒,不想見人。”蒙著面的盈貴人在絲巾后面緩慢地說出這幾句后便再也沒有說話。
快到晌午時分,許明傅果然親自將藥湯送過來,一見盈貴人以絲巾遮臉,已明白藥性起了作用,他只是故作不知地道:“貴人小主何以絲巾遮面?”
盈貴人伸手撩起絲巾:“許大人,你看!”
本以為什么事,卻看見她面上長滿大大小姐布置不一的暗瘡,乍看之下真會被嚇了一跳,許明傅道:“貴人小主的藥都有按時服用么?”
盈貴人滿眼焦慮,細看之下,因為燥火攻心連眼睛都有些微紅,她婉聲道:“都依照大人吩咐去服用。”
許明傅點點頭:“小主是心火未去而上面,喝了下官的湯藥只會加速心火上升,只要悉心調理,繼續服用湯藥,將心火去清后定能回復往日容貌。”
盈貴人只好聽從許明傅的話,一日三次喝藥,沒有一次敢不喝的,喝了藥后臉上的暗瘡確實少了,可惜那難看的暗瘡印卻留在臉上,讓她食不滋味,睡不安穩,每每醒來都不敢去照鏡子,如此半個月下來,她竟然沒踏出儲秀宮半步。
她對外得了風寒,卻避見人。皇上問起她也只稱身體不爽,避而不見,皇上問多了也便淡了,一日召許明傅前來問話,許明傅逼于無奈只好道:“盈貴人體內毒素攻心,心火上升而滿臉長滿暗瘡,暗瘡去掉后仍有瘡印,怕是一時不會出來示人了。”
皇上一聽大吃一驚:“你是說她現在滿臉都是瘡印?可是難看之極?”
許明傅點點頭:“不過請皇上放心,微臣雖然醫術不精,但仍然有信心將盈貴人臉上的瘡印去掉,只是時間可能會長一點。”
聽他這么說皇上才放下心來:“那么,便有勞許卿家了。”
景陽宮
蓉妃獨留如意在身邊,其它人都守在宮外。
靜默半晌后,蓉妃問:“來了嗎?”
“回娘娘,已在門外。”
“傳她進來吧。”
如意連忙出去傳,走進來的是一個宮女打扮的女子,一抬頭,居然是麗貴嬪,因為現在天已黑,誰也不會去在意她的頭發是真還是假,況且她一身夜行服,不知道人的還是哪個宮里娘娘派出去做事的姑姑,更何況她那鼓起來的肚子均被寬大的夜行服所遮掩。
蓉妃看了她一眼,不屑地道:“麗貴嬪要見見宮,何曾這么偷偷摸摸的?”
“情非不已,望娘娘見諒。”麗貴嬪垂手立在一邊,似乎很恭順的樣子。
蓉妃一笑:“有什么事就說吧,本宮明天還要去陪皇上用午膳呢。”
“是。”麗貴嬪伸手將黑色的頭巾扯下來,露出一個光光的頭,她道:“當日在御花園與娘娘起了口角,娘娘去后,珍貴妃便暗示娘娘已對臣妾不利,逼臣妾站在她那邊,還當著那兩個新寵貴人的面要我心甘情愿地自毀長發,我恨她!”最后那三個字,她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可是蓉妃就好像聽到別人的故事一樣,不痛不癢地道:“您這么說是什么意思?”
麗貴嬪也不打哈哈,直接道:“臣妾知道娘娘是個愛恨分明的人,當日在御花園對娘娘有所沖撞,望娘娘不要放在心里。”頓了頓,她又道:“臣妾近日發現珍貴妃一些秘密,如果娘娘跟臣妾聯手,珍貴妃便不會再逍遙快活。”最后一句說得十分隱晦,或者她根本想說這個世界上從此就沒有珍貴妃這個人。
“但現在你已經是珍貴妃身邊的人,本宮又憑什么相信你?”
“娘娘應該明白,臣妾與娘娘一樣,只有一個敵人,這個敵人就是珍貴妃,一日不除,娘娘怕是吃不好,睡不安吧。”說完拿眼去睨她,卻見蓉妃伸手一拍桌子:“大膽!”突如其來的一聲厲喝,嚇得麗貴嬪身子一抖:“娘娘息怒,難道臣妾說的不是事實嗎?自從她從冷宮出來后皇上便甚少召你跟我,如今更是留連新寵之中,何嘗還記得宮中仍然有蓉妃娘娘與麗貴嬪這些人?”說得動情處居然滴下淚來,蓉妃到底是女人,這么多年來夾在皇后與珍貴妃中間已經受夠了,如果有機會扳倒其中一方,當然是最好不過。
既然麗貴嬪主動前來,何不就相信她一回?或者這就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沉思片刻后,她道:“你都知道了些什么?快快說來。”
“如今臣妾在她宮里,得到的消息來得又快又準,只是不知道蓉妃娘娘要聽什么。”
“放棄,你這是要跟本宮玩嗎?”蓉妃的脾氣就是這樣,哪里容得麗貴嬪玩花樣,更何況看到她那個樣子蓉妃就沒有由來的火冒三丈,現在聽到她這么不知所謂的說話,更是氣得不行:“有什么就快說,本宮沒閑心聽你在那里打秋千。”
麗貴嬪知道自己一時得意忘形,有點過了,連忙正色地道:“是,臣妾只是見許太醫頻頻深夜出入煙荷宮,在珍貴妃的寢宮中商議事情時間比較長,而且只要許太醫到來,就連她的近身凌香與雪梅都會被遣開,至于商議的是什么事,臣妾就真的不知道了。”
蓉妃并沒有去分析這些,只是追問道:“還有呢?”
“自從許太醫深夜出現在煙荷宮之后,儲秀宮的新寵盈貴人便得了風寒,一個多月來閉門不見外人,娘娘有沒有覺得奇怪?”
“就這些沒證沒據的東西也能扳倒珍貴妃,你這想法會不會太天真了?”蓉妃看了一眼黑夜底下罩著的肚子,心想,難道懷孕的女人腦子就真的變笨了?從前的麗貴嬪怎么會去趟這淌水啊?
只見麗貴嬪狡猾一笑:“娘娘難道忘了?太醫本是有根的人,深夜入宮會珍貴妃,這已是一條罪。”
“那也要人贓并獲才有證據,難不成你真有什么真憑實據證實他們二人有不見得光之事?”
“這種事,如果等不了,可以事在人為。”
“你的意思是?”
“只要娘娘信任臣妾,臣妾愿意一試,到時娘娘只管帶皇上來捉奸就好。”
真相永遠被蒙在事實的背后,蓉妃在宮中多年,何曾沒有做過這種不見得光的事?沒有發生的事,總有辦法去讓它發生,何況有麗貴嬪做臥底,要扳倒珍貴妃簡直易如反掌,到時只管等好戲上場,自己設法引皇上往煙荷宮走一趟,事情就算了結。
就算事情敗露,自己也不是首當其沖的人。如此一想,蓉妃便道:“那就依你所說,將迷情藥放進她的杯具中,坐等好戲上場吧。”
麗貴嬪聽她答應,滿心歡喜地退了下去。
景陽宮一片寂靜,如意無聲地重新出現在蓉妃面前,蓉妃道:“去盯緊點麗貴嬪,看她到底是不是在耍花樣。”
“是。”如意乖巧地應著。
蓉妃又覺得不夠:“最好能找到麗貴嬪真的恨珍貴妃的證據,畢竟,她們目前為止還是一伙的。”
“娘娘在擔心什么?”如意不明白地問。時至今日,麗貴妃為保住自己的孩子而投奔珍貴妃已經是一個事實,可是她那漂亮的長發被毀也是一個事實,這個中關系撲索迷離,教人看不清,不過既然麗貴妃說恨珍貴妃逼她自毀長發,這事也說得過去,換了哪個視長發如生命的女子,如此被毀了心當然是有不甘,反心生怨恨,一心想扳倒那個讓她沒了長發的人也說得過去。
蓉妃見她這么問,也便順口說了句:“需防人不仁,是不是珍貴妃聯合她跟本宮演戲還不知道,如果事情真如她所說,本宮也不能輕信于她,這幾天就看看許太醫是否深夜入宮,明天,你準備點禮品隨本去一趟景陽宮吧。”
如意知道主子擔憂的是什么,所以認真地應道:“是,娘娘也勞累了一整天,該休息了。”
“現在什么時辰?”
“回娘娘,三更了。”
“都這么晚了。”蓉妃嘆了一口氣,與平日凌厲不可一世的樣子完全相反:“皇上今天翻了誰的牌子?”
“娘娘——”如意艱難地開口,這樣的娘娘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一片情深系在皇上身上,皇上卻視若無睹,將那個珍貴妃寵得無法無天,教她難過。
蓉妃扶著她的手站起來:“你就說吧,今天的我,還有什么是承受不了的?”
“是沈常在。”
蓉妃忽然笑起來:“禮部尚書侍郎的女兒沈靈襄也只封了個常在。”這也算是值得高興的一件小小事情了,聽說這個沈常在雖沒珍貴妃那般美艷,但也算是長得耐看,知書識禮更不在話下,只是在這宮中從來不缺才貌雙全的人,想要出頭,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