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第幾天了?”
凌香替珍妃梳著頭的手在空中頓了一下,隨即又熟練地梳起頭來:“回娘娘,已經(jīng)第三天了。”
“老祖宗規(guī)矩,事不過三,皇上這次是有點過了。”珍妃悠悠地嘆了一口氣,低頭不語。是的,是她曾經(jīng)跟皇上說過要后宮雨露均沾,但絕對不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都第三天了,他居然翻了蓉妃的綠頭牌三天。
連續(xù)三天,在珍妃的記憶中,似乎自己入宮后皇上就沒有連續(xù)翻過蓉妃的綠頭牌三天。皇上最近鬧什么?一個盈貴人已經(jīng)夠她頭疼了,而現(xiàn)在玉貴人生了皇子之后榮升為玉嬪這事也就不說了,自從麗貴嬪那事之后皇上已經(jīng)冷落了蓉妃多時,最近怎么突然翻起她的牌來?
是她太大意了,在她還有權有勢的時候忘了吩咐敬事房將蓉妃的綠頭牌拿下來,這樣,皇上看不到她的牌子,就是想翻也翻不了啊。
怪她自己吧。
她見凌香已經(jīng)在她沉思的時候將她那把又黑又滑又長的頭發(fā)梳好,也便站起來:“本宮想跟你聊聊。”凌香確實有舒解她心中愁的功力,她需要她。
凌香連忙扶著她走到矮幾那邊坐下。
落座后,珍妃蹙著眉看著地下,繡著牡丹花的紅地毯一塵不染,當然是因為下面的人知道她有潔癖的習慣,而每隔幾天換一次地毯,這種地毯來自一個叫波絲的國家,那里盛產(chǎn)地毯,宮里一共就只有那么幾張地毯,卻全都送給了她。皇上,不是不愛她的。
將目光收回,她道:“蓉妃是什么時候有機會接觸皇上的?”
“是玉嬪娘娘生小阿哥的時候,大家都忙得人仰馬翻,她倒好,趁著這個機會讓她的小廚房燉了皇上最愛喝的湯親自送到御書房,皇上有幸再見到她,喝著湯的時候難免會想起往日舊情,娘娘又忙著后宮的事一時無法顧及皇上,皇上終究是男人,又怎會不知道蓉妃的心意,于是——”
縱然沒有說下去,但珍妃卻聽明白了。
凌香的話沒有責怪她的意思,但她自己過不了自己那一關。是她顧著設計玉嬪,加上陷害皇后,她又怎么會有時間顧及皇上呢?如此一來,當然有些人便趁虛而入了。
皇上是怎樣的人她又怎會不清楚?吃著碗里看著鍋里已然是這個男人的習慣,又怎么會改?
見她不說話,凌香忍不住輕輕喚一聲:“娘娘?”
她看了凌香一眼,然后道:“有得便有失,且讓她得意幾天。本宮也好生休息一下,明天待美順醒來,本宮要抽時間好好陪陪美順。”
見她這么說凌香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她微笑道:“美順格格可聰明乖順了,一如娘娘一樣。”
美順是她的驕傲,完全按著她的想法去成長,這點她十分滿意。她道:“美順這丫頭隨我就好,對了,過不了多久她要進學堂,你去盯緊點,四書五經(jīng)不需熟懂,但必須要懂得人情世故,我不希望她變成書呆子,也不希望她如籠中的金絲鳥,你懂我意思嗎?”
“奴婢明白,不過有一件事,娘娘,你可知道十一阿哥跟格格走得過近?”凌香擔憂地道。
“這個我聽奶娘說過,十一阿哥雖是曉月所生,由皇后帶大,但他本質(zhì)不壞。”珍妃道。
“娘娘不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凌香仍然有她的擔憂。
珍妃伸出手輕輕撫著桌子上杯子的花紋,過一會后她緩緩地道:“如果本宮的女兒是這么容易被影響到,那她不配做本宮的孩子。”
凌香知道她的性格,既然她都這么說了,那么其它的擔憂都是多余的。生孩子的人是她,懂孩子的當然也是她了。于是隨手又替她添上一杯新的香茶,微笑著道:“娘娘,夜已深,不如就寢吧。”
“本宮忽然不想睡,怎么,你累了?”
“怎么會?今晚奴婢當值。”凌香繼續(xù)溫和地笑著。
見她如此,珍妃忽然指了指隔著一矮幾的空位:“坐!”
凌香聽聞大吃一驚,那位置除了皇上與其它妃位以上的人能坐之外,就是貴嬪來到的話,若然跟珍妃關系不好,也只會賜一般的座椅,試問她一個奴婢怎敢坐她身邊?
珍妃早就知道她會這樣,隨即她笑起來:“在這宮中,本宮早就跟你們不分彼此了。”試想,如果她一個人遭遇不測,連累的將會是煙荷宮一眾宮人內(nèi)監(jiān),又怎么分你與我呢?
凌香這么聰明,當然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她仍然猶豫著,宮中有宮中的規(guī)矩,主次還是要分的,不然也顯得太不尊重自己的主子了。
正兩難之時,珍妃的聲音再度響起:“你將我放在心中第一,本宮可不能辜負了你,現(xiàn)在這里又沒人,你都勞累了這么久,不過是賞你座下,這樣也要想那么久?”
最終凌香還是坐了下來,珍妃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微笑:“本宮在這里沒親人,你跟雪梅她們就是本宮唯一的親人,這話本宮以前也說過。”
“是,娘娘。”話太多,似乎有點不像珍妃的性格,可是就連聰明如凌香也猜不到為什么珍妃會將說過的話又重新說出來。
“或許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們——”
陡地,凌香站起來:“娘娘——”
珍妃擺擺手:“坐下。”待凌香忐忑不安地坐下后,珍妃又道:“人生無常,變數(shù)太多,許多事不是你跟我可以估算出來的,例如今日是蓉妃,明日又是哪個,本宮真的已經(jīng)累了,倒不如放下。”
此話在凌香聽來真的像人死如燈滅的意思,可是她怎么可以這樣?凌香咽了一下口水才試著道:“娘娘,你還有美順。”她的意思是,你不為自己,也要為美順格格出頭。如果她有一位不愿再去爭斗的額娘,那么她在宮中的生活也可想而知。如果她是阿哥還好,只要她勤奮讀書,深得她皇阿瑪疼愛,出頭之日不是沒有。可是她只是女兒身,而皇上又不止她一位格格,凌香說不擔心是假的。
珍妃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但她真的覺得累了,不爭位,只求自保,也會有一天人頭不保。活得如此累,倒不如早早解決。她沉思了一會后又道:“凌香,如果我們要出宮,需要怎么做?”
還沒穿越過來的時候雖然看過幾集還珠格格,但具體真正的規(guī)矩怎樣出宮還真的不知道耶。
凌香吃驚地微微張開嘴:“娘娘,宮中妃子只有葬天那日才出宮。”
珍妃聽完立刻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坐在那里。
沉吟半晌后她又道:“不知道許明傅可有辦法?”
凌香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倒想到一個問題:“如果煙荷宮走水,娘娘,您說——”
聽她這么一說,珍妃才擠出一點笑容,說到靈感這東西,還真只有凌香才能給到她。她道:“先跟許明傅打探一下,如果他有辦法,那不用走水了。”
“那明天奴婢向許太醫(yī)打聽一下。”
“麻煩你了。”
“能為娘娘辦事是奴婢的福氣。”凌香嘴上這么說,卻一直沒有問珍妃為什么好端端的,卻想著出宮。
一個手無寸鐵的妃子,在宮中練了一身爾虞我詐的本領,出到宮外,她又如何生活?
但見她目光堅定,似乎真的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這下凌香的心更愁了,珍妃娘娘出宮或許有辦法,但總不能拋下雪梅、初菊與美順吧?
娘娘到底又在打什么主意?
關于這個問題,凌香不敢問,也不敢再提。第二天一早她便去太醫(yī)院找許明傅,許明傅才剛到太醫(yī)院,見是凌香,忙問:“是不是娘娘有什么不適?”
凌香將他拉到一邊,低聲道:“娘娘身子沒什么,只是想問許太醫(yī)一件事。”
見她神色凝重,而且凌香尚少這么早來找他,許明傅心中也一緊:“姑姑請講。”
“那我就直說了,敢問許太醫(yī),若然娘娘想出宮,太醫(yī)可有辦法幫到娘娘?”
許明傅聽完眉頭一皺:“從來妃嬪出宮都只有葬天那天,娘娘怎么會有這個想法?”
凌香當然不會回答他這個問題,因為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珍妃會有這么想法。她只好道:“除了葬天呢?許太醫(yī),或許只有您能幫到我家娘娘了。”
許明傅遲疑了一會后鄭重地道:“微臣聽說有一種藥吃了除了微弱的呼吸之外,心臟停止跳動,人就如死了一樣,但醫(yī)學上只能稱之為‘冬眠’,到了一定時候這個人便會酥醒過來,但這種藥的藥方,恕微臣見所未見。”
一開始凌香聽著還燃升起些少希望,越往后聽越失望,她低聲嘀咕道:“說了等于沒說。”
“微臣將會竭盡全力去找這個方子,請姑姑代為轉告,給微臣一些時間。”
也只能這樣了。于是凌香點點頭:“那便麻煩大人開些寧神的藥給我?guī)Щ厝グ伞!眮淼教t(yī)院一趟,總得拿著什么東西回去吧,不然被別人看到也太奇怪了些。
“請姑姑稍等。”許明傅轉身去開方子,順便把藥包好拿給凌香。把藥放在凌香手里時,他道:“凌香姑姑,這是一些寧神的藥,你按平時的三碗水煲成一碗水拿給娘娘服用即可。”
“有勞許大人!”接過藥包后凌香一秒都沒停留轉身而去。
許明傅看著她背影消失的方向失了神。直到他的徒弟悄悄在他耳邊道:“人都走了,師傅在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