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處在左右為難、不知道該如何抉擇的李勝,一想到自己剛在長安城內(nèi)落腳,至今都還是籍籍無名,根本就沒有立錐之地。若是能夠跟程奎這個長安城內(nèi)連官府都要禮讓三分的“混世小霸王”交個朋友的話,那以后自己在長安城內(nèi)就沒有人膽敢欺負了。
但是,他又不想給程奎開這個“內(nèi)定”的后門傷了前來躍躍而試讀書人們的心,絞盡腦汁,終于想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就是讓程奎拿出一百兩銀子,直接進入終試階段,與其他四十九個人爭奪明面上卻是十個、暗地里卻只是一個最后勝出的席位。如此一來,他也不算是仁至義盡了,畢竟規(guī)則是人定的,變通一下也無妨。
至于,李勝既然想要跟人家程奎小侯爺結(jié)交朋友,為何還要收取一百兩銀子的考試費用。在前世的商海中摸爬滾打了多年的李勝早就精通宰熟之道,而程奎又是個財大氣粗的熟人,若不狠狠地宰他一下的話,也說不過去不是。
站在原地思忖了良久,終于是拿定了上述的這個人財兩不耽誤的主意后,李勝便暗自喜不自禁。他面帶微笑的走到了滿眼充滿了期待和渴望神色的程奎跟前,拱手一輯,小聲道:“程小侯爺,咱們借一步說話吧,不會讓你失望的。”
苦苦守候在這里等了兩刻的功夫如同像是等了兩年光景煎熬一般的程奎,一聽李勝沖著他微笑說要單獨說話,便以為這李勝答應(yīng)了他的這個不情之請呢,心里高高懸起的石頭終于是落了地。可他卻不不知道,李勝這可是笑里藏刀。
四下里都是越來越多趕來的書生,李勝舉起目光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只發(fā)現(xiàn)他們可以去的地方也就只有那一堵半丈見方的墻壁處了。于是,李勝便大手一伸,如一個紳士一般,打了一個“請”的手勢,心切不已的程奎哪敢再此多作耽擱,立馬就跟李勝走到了幾步開外的那堵貼滿了“牛皮癬”招聘和求職廣告的墻壁前,靜靜地等待著李勝的佳音。
李勝覺得他方才想的那個法子若是當面說于程奎聽的話有些張不了這個口,可是不說吧,又覺得自己對不起即將落入口袋的一百兩銀子。待他在嚅動了幾下嘴唇后,終于伸手附在程奎的耳畔,輕聲細語地把他的那個折中的法子和盤托出。在聽的過程中,程奎肥嘟嘟的臉蛋兒,一會兒白,一會兒青,一會兒紫,一會兒紅。
待李勝一語罷了,李勝的面色卻是紅里透著白,白里透著紫,紫里透著紅,心里也像是打碎了一只五味瓶似的,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心頭,可謂是五味雜陳。原本希望李勝賣給他這個面子,不曾想李勝只是答應(yīng)讓他直接進入到終身這最后一關(guān)。
同時,又還恬不知恥地對他獅子大開口——空手套白狼一般地伸手向他要一百兩銀子的活動經(jīng)費,這讓程奎暗自吃了虧。
這次上官燕這小妮子和秦慕義兄把招募門客的事務(wù)統(tǒng)統(tǒng)交由他李勝來打理和籌辦,李勝這廝卻弄了一個什么門客招募大賽,還頗為大膽創(chuàng)新的設(shè)置了海選、初試、復(fù)試和終試四關(guān)。既然這小子讓我出一百兩字直接進入終試,若是我妹猜錯的話,這四關(guān)之中,定然會授受不少擦賽者的銀錢。這些讀書人中間大多數(shù)都是家境殷實,那些銀錢不在話下的。而李勝正是瞅準了這一點兒,借著這次門客選拔大賽,明里是為招募門客,暗地里卻干了聚斂錢財?shù)墓串敗?/p>
想到這里后,自知著了李勝道兒的程奎,不由地吐了一口濁氣,輕啐了一口唾沫,暗自捶胸頓足道:奶奶的,老子玩了這些年的鷹,不曾想今個兒,卻讓鷹給玩了。罷了罷了,唉,不就是一百兩銀子么,老子我如數(shù)給了他便是。
此時,如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程奎,遲疑了片刻后,他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三面的眾人,伸出手來緩緩地從他的懷中摸出兩枚五十兩的銀錠子,狠了狠心一跺腳,以被人察覺的首手法,一把塞到了李勝的手中。李勝毫不猶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就順勢接過程奎遞過來的兩枚在當空高掛的日頭照射下泛著銀光的大銀元寶,便喜不自禁。
正待花了一百兩銀子只買了一個半只腳踏入齊王府門檻機會的程奎,深感自己卻李勝所敲詐卻又不能對人道,在心里憋悶不已的他正待要拂袖而去時,卻被李勝伸手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襟,緊隨其后從身后傳來了李勝笑嘻嘻地聲音。
“程小侯爺,你別急著走哇。小弟我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李勝舉目掃視了幾眼三面聚集的越來越多的書生后,便下意識地扯了一下程奎身后的衣襟說道。
待李勝一語罷了卻不見程奎轉(zhuǎn)身,也不見程奎答話,便就認為程奎不說話就是默認答應(yīng)。于是,他故作憂心忡忡道:“程小侯爺,你這看聚集于此的讀書人會越來越多,這么多的競爭對手在一起,若是萬一出了亂子,豈不是影響長安良好的治安。李某見到程小侯爺,今個兒帶了三四十個兄弟前來為李某我捧場,那不如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來了,那就不如勞駕一下他們,給缺了不少人手的李某維持一下現(xiàn)場的秩序。若是今個兒出了亂子,門客大賽舉辦不成,小侯爺你那直接進入終試之事恐怕也會泡湯啊。”
聽了李勝大言不慚地說了這番話后,程奎差點吐出血來,暗自懊悔不已道:老子見過面皮厚的,可還從來沒有見過臉皮比李勝厚的。收了老子那么多的銀錢,只給老子辦成了一半的事情,我就不予以追究了。李勝這廝不見好就收,卻還得寸進尺起來,竟然要借用我手下的兄弟們免費為他維持現(xiàn)場的秩序,這他娘的也太多算計人了,不服不行啊。
既然李勝張了這個口,向來在人前重哥們義氣的程奎,若是不答應(yīng)李勝的這個要求,說不定拿了銀子后這李勝翻臉就不認識了,真如李勝方才所說讓他直接進入終試的事情泡湯,豈不是到最后弄得一個人財兩空的下場么。
程奎在深思熟慮了一番,長長地嘆了口氣,咬緊牙關(guān),用帶著顫抖的語氣回應(yīng)道:“既然李勝兄弟把事態(tài)說的如此嚴重,那也不得不防吶。我今個兒帶來的這幾十號兄弟們,腦子靈光,也都有功夫在身,俱都聽從李勝兄弟的差遣便是了。”
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后,李勝才聽到程奎終于答應(yīng)了他的這個要求,登時,臉上又是一喜。待程奎話音剛落,他便撒開了扯住程奎背后衣襟的手,把程奎撇在一旁,自顧自地朝著不遠處聚在一起正在嬉鬧成一團的程奎的手下兄弟們走去。李勝走到他們近前,把程奎方才答應(yīng)他的請求頗為神氣地說了一通。
一開始,那幫平日自由散漫慣了的地痞們自然是不信的。不過,待他們幾十雙充滿難以置信的神色的眼睛齊刷刷望向邁步而來的程奎時,只見程奎沖著他們輕輕地點了一下頭,他們這才終于相信了李勝所言非虛。既然是他們大哥說吩咐的,也就只好聽從了李勝的差遣。
毫不客氣的李勝便大手一揮,分別對著三五成群的程奎手下的兄弟們交代了他們各自的任務(wù)。正待,他伸了伸懶腰,便站在了方才劉明所上去了的那一方大石上,對著人群后的街道張望一番,瞧一瞧那趕去刻印鋪子印刷門客招募大賽簡章和上千張的報名表(由先前的個人簡歷改成)。
可喜可賀的是,前一刻剛想到劉亮,后一刻劉亮還真趕來了。
“李,李勝兄弟,你,你快讓人群給我讓開一條路,我,我好進去給你送這些東西。”待李勝正漫無目的看的出神之時,突然聽到自己正前方的人群的最外邊,傳來了一個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這個聲音讓他頗為熟悉,聲音略微的沙啞,沒頭沒腦,不是劉亮還是誰來。待李勝目光如炬,定睛一看,劉亮正朝著他揮舞著高高舉起的那一摞紙。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哦不,應(yīng)該是說劉亮,劉亮就到才對。以后,這個流傳千古熟語典故,劉亮應(yīng)該取代了曹操才是。正所謂: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lǐng)風騷數(shù)百年嘛。
李勝樂不可支地想了片刻,旋即,他抬起頭來,朝著站在他面前一步之遙的人群大手一揮,拱了拱搜,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道:“諸位前來報名參加門客招募大賽的朋友,讓你們苦苦等待了這么久,實在是不好意思。人群外邊有我的一個兄弟,他手中拿著你們每個人需要填寫的報名表,若是他進不來的話,那你們還需要在此苦苦等候下去,那么,咱們今個兒恐怕就無法舉辦這門客招募大賽了。”
一聽李勝這個氣度不凡的翩翩少年郎說的這番話后,在場的書生后方才又見到他跟這長安城內(nèi)無所畏懼的“混世小霸王”有說有笑,看來交情不淺,自然是不敢得罪。于是,片刻的功夫后,在劉亮的身前便出現(xiàn)了一條單行的小道。
不過,方才李勝說這幫子見錢眼開的書生們在此苦苦等候。其實,他們之中唉方才就有不少人萌生了退意。只是,在見到半路里殺出個程咬金的第八代單傳玄孫程奎后,他們卻不敢輕舉妄動,只得在此苦苦等候,希望程奎能夠早些離去。可是,左等右等了好一番后,也不見程奎有離開的意思,他們自然也就只好頗為苦悶地在此繼續(xù)耗下去了。
可話又說回來,即便是這幫目高于頂、孤高清傲的書生們想要離去也已是不可能的。因為李勝吩咐劉明,讓他帶領(lǐng)著程奎手底下幾十個弟兄,三五步一個人站立著,里里外外把他們這群書生給圍了起來。見到如此情景,誰還敢心存退意,誰還敢起身向外挪動半步呢。當然,李勝的本意是維持現(xiàn)場持續(xù),可是,他差遣的這些人卻像是尋仇似的。
緩了幾口氣的劉亮,深知時間就是銀錢的道理,片刻功夫不敢耽擱,一路小跑著通過人群自行讓出的那一條小道行到了李勝的跟前,并把手中刻印的一小摞紙張都遞給了站在大石之上的李勝。把手中握著的那一小摞紙張放置在自己的鼻子前,李勝深深地嗅了一下紙張上散發(fā)著淡淡墨香,心里馬上就喜不自禁起來,翻了翻后,覺得刻印的不錯。
在臨出門之前,李勝原本是吩咐劉亮刻印一張門客招募大賽簡章的,不曾想,劉亮覺得到時人肯定會很多,一張根本不夠用,便就自作主張刻印了五十張。
可劉亮那里知道,李勝是要用來張貼在那一堵墻上而已。不過,李勝翻了幾下知曉了后,也沒有責怪劉亮。既然,刻印了那么多,再去墻壁上張貼就有些浪費了。計劃不如變化,那就隨機應(yīng)變好了。
李勝把放置在最上頭的五十張門客招募大賽簡章遞給站在他跟前聽候差遣的劉亮,示意他把這四十八張門客招募大賽簡章分發(fā)給三面站立的人群。余下的一張李勝自己留著,另外的一張,他則讓劉明交給了一旁的程奎。
待門客招募大賽簡章分發(fā)完畢后,方才還安靜的人群,此時此刻,立馬就像是炸開了鍋,這平日里舉手投足頗為斯文的書生們,此時此刻斯文掃地,相熟或者不相熟的人以就近的原則,三五成群的聚攏在一起,交頭接耳,七嘴八舌,議論紛紛,當下就像是進入了菜市場一般,人聲鼎沸,聲音嘈雜。
劉明正準備讓那維持現(xiàn)場秩序的那幫地痞們趕去制止他們。站在大石之上,單手托著一邊的腮幫,暗生樂趣的李勝見狀后,立馬叫停了劉明的這個不好的舉動。
雙手捧著那一張門客招募大賽簡章的程奎,一口氣就讀完了上面的文字。不過,他是一邊默讀,一邊暗自罵道:果然不出老子所料,這個李勝明里是為齊王府招募門客,暗地里卻干著聚斂錢財?shù)墓串敗?墒牵@上面寫的又他娘的隱晦不已。
這上面各種名目的費用看似都是師出有名的,這別出心裁的門客招募大賽設(shè)置的海選、初試、復(fù)試和終試四關(guān)下來,聚斂的銀子估摸著有上千兩銀子之多,這廝竟然敢明目張膽的向報名者伸手要錢,卻又說的是那么的冠冕堂皇。若不知曉內(nèi)情的人,定然是要被這廝給瞞過去的。
奶奶的,就算是老子我知曉內(nèi)情,還不照樣乖乖把銀子給這廝奉上么。還真沒看出來,這小子前幾日小打小鬧的弄了個露天勞務(wù)市場,今個兒,老子終于見識到了這廝的胃口。
小半個時辰的功夫過去后,待站在人群中的書生基本上都傳閱了一遍,李勝所站在的大石正位于人群正中央,他面朝南方,低頭看了一下發(fā)出的聲音有些稀稀拉拉的人群,又抬眼望了一下已經(jīng)掛在天空正南方的日頭,覺得已經(jīng)到了晌午頭上,門客招募大賽的海選應(yīng)該馬上開始才是。
于是,李勝喚過劉明,吩咐他帶了幾個人,去旁側(cè)幾丈遠開外的雜貨鋪里借來幾張桌子和幾把椅子,順便買上幾一些筆墨。吩咐完畢后,李勝見到劉明一臉苦色地站在原地不動,待劉明頗難為情地掀開了自己懷中空空如也的口袋,李勝無奈之下。
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李勝狠了狠心一跺腳,從自己懷中緩緩地摸出方才程奎交付給他的一只五十兩的銀錠子。待頗為不舍得的李勝遲疑了片刻后,一咬牙一跺腳,別過臉去,就把那只五十兩的銀錠子一把塞在了劉明手里,有些不忍直視地擺了擺手,心里卻像是割了肉一般疼。
拿了銀子的劉明,叫上五六個程奎的手下兄弟,自人群中開辟了一條小道行了出去。用了不到一刻的時辰,劉明和他帶去的那幾個程奎的手下兄弟,便搬來了幾張油漆斑駁的桌子和幾把椅子,以及十幾只狼毫毛筆、幾大瓶墨水來。
見到家伙事兒都備齊了后,正所謂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他便跳下大石,行到緊貼著墻壁與人群交接的一處,好言好語地讓站在此處的人群往行到另一邊去。
不大會兒的功夫,便騰出了一個三五步之寬的空地來。緊接著,李勝吩咐劉明把那借來的幾張桌子和椅子,都排好了放置在此處,便毛筆和墨水都擱在了桌子上。
忙活完畢后,李勝撿到一個干凈些的椅子,俯下身去吹了吹椅子板上薄薄的一層灰塵后,方才站著說話讓他腰疼不已的他此時一屁股就坐了下來。
接下來,李勝便吩咐劉明劉亮兄弟,帶著程奎的手下弟兄維持好現(xiàn)場秩序不能夠放走一個人。然后,這群成為了甕中之鱉有人喜有人憂的書生們,起先都還不敢前去交納海選的費用。李勝見到這群滿腦子圣賢書的掉書袋子們,自覺性、積極性一點兒也不高,他便心生一計,讓程奎佯裝一下掏出一兩銀子報名參加門客招募大賽的海選。
起初,李勝見到坐在他身旁的程奎對他的這個提議連連罷手,搖頭如撥浪鼓。在李勝拍著胸脯、滿臉真誠地一再保證下,只是讓他佯裝一下而已,不是真的讓他參加這第一關(guān)的海選,方才答應(yīng)讓他直接進入終選的事情說話算數(shù)的。
無奈之下,程奎只好勉為其難,硬著頭皮從懷里摸出一兩碎銀子交付給了李勝。人群之中的書生們見到在他們眼中不可一世的“混世小霸王”程奎都掏銀子參加海選了,想必這個招募門客的上官家來頭不小,說不定還真是皇親國戚呢。
若是真的應(yīng)征上了上官家的門客,深得賞識后,日后也是可以在朝廷之中謀的一官半職的,這比參加科舉考試要容易的多,那科舉又是考秀才、又是考舉人,沒有個三年五載是完成的。而參加門客海選,也就是幾日的功夫,他們豈能舍近求遠,眼睜睜地錯過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么。那他們還等什么呢,直接掏銀子報名就是咯。
待過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突然從默然無聲的人群中,率先竄出了幾條人影,一路小跑著趕往了李勝所在的地方交付一輛銀子,填寫報名表。緊接著,又有三五個人挺身而出。不大會兒的功夫后,在場的所有書生們竟然在那幾張桌子前排起了三條長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