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的道路不僅泥濘也濕滑,更何況今個兒的鬼天氣是根本停不下來的瓢潑大雨呢。于是,平日里只需兩刻即可抵達目的地路程,愣是在李勝帶領下,他身后那黑云壓城城欲摧般的一千多號興奮不已的書生們,花費了半個時辰才匆匆忙忙地趕到了太學院。
而在半道上,迎面與他們相對而行的路人們,還未走到近前,都已是在大驚失色之下乖乖地站立在道路一旁,眼巴巴望著這一千多號來勢洶洶的書生們從自己的面前經過,眼神之中充滿了羨慕嫉妒恨。
要知道,在古代能夠聚集以前多號人明目張膽地行走在眾目睽睽之下的街道上,不僅會引起路徑此處行人們的駐足旁觀,更是會引起當地官府的注意和戒備。如此眾多的人糾集在一起,萬一發生個暴動什么的,首當其沖的便是當地官府遭殃。
若是鎮壓下去,朝廷就不予追究了;一旦控制住場面發生大暴亂的話,那么,當地官府定然會受到沖擊。輕則,府衙被站,糧倉被分,官吏衙役們被驅逐出府衙。若是事態的嚴重程度繼續發展下去的話,就成了起義。
更何況,這是在本就對平民百姓管制頗為森嚴的武周國,又是都城長安。而且,這一千多號人不是平民百姓,而是非富即貴的書生們。他們這些個衣食無憂的“官N代”、“富N代”們大搖大擺地走在大街之上,陣仗如此之大也,想要不引起朝廷安插在市井之中的眼線的主意都難。
即便如此,卻是無人敢上前阻攔,他們卻在半個時辰的光景里,安然抵達了太學院。
雖然,這些個非富即貴的書生們,要么出身書香門第,要么來自商賈土豪,要么出落官宦之家,在某種程度上,也都是有身份有背景有地位的。
可是,即便如此,他們苦讀了N多年的詩書,卻鮮有人能夠踏進太學院內半步的。但也會有不少關系和后臺硬的讀書人,憑借著白花花的銀子或者位高權重的權柄,走一下太學院的后門,準許旁聽和陪讀個一年半載的。
是的,你沒有看錯,只僅僅是如此。若是想要正式入了太學院成為一名太學生的話,除了要參加科舉考試,從童生考上秀才,再從秀才考上舉人,最后在全國各地選拔出品學兼優的舉人成為太學生的候選者。每年來自全國各地學府呈報到朝廷的數百名太學生候選者,在經過層層選拔和篩選,擇優錄取不到五十人。
而擇優錄取的第一個標準就是太學生候選者必須被當地官府舉為孝廉。自古以來,歷朝歷代的當政者都會把“以孝治天下”掛在口頭上,至于真正落實在行動上的為數不多。
若是不然的話,那些個在古代歷史上被彪炳史冊,更甚至被后世千秋萬代的后人們稱頌為什么“古代明君”、“千古一帝”、“英明賢主”們,也不會在他們各自的身上發生了恕層出不窮“子殺父”、“弟弒兄”、“與兒媳茍合”、“與姨母私通”等有違孝道與荒yin無道的平民百姓口中茶余飯后的談資了。
別的不說,就是說這武周國,自打武則天創建伊始,就伴隨著這個中華“唯一女帝”處在刀光劍影與血雨腥風的漩渦之中。都說虎毒不食子,遙想當年,武帝連自己親生骨肉都殺了不少,留下來的也就一個被世人所能夠記住的太平公主罷了。
不過,當政者不能夠身體力行的舉孝為廉,卻讓自己國境內的臣民們把“忠孝”二字銘記于心。那就是“只需官兵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了。而在十幾年前,由武周國舉國上下公認為理學大師級人物的朱熹未經科舉考試這一個仕途之徑,在上官南這個在武周國內受到萬民敬仰、在朝廷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齊王,放下王爺的架子,派人三番五次趕往岳麓書院誠邀朱熹下山為朝廷效勞。
那時已在孔孟理學界掌享有極高聲譽的朱熹,自然也是個無比清高、目高于頂的讀書人。區區派遣幾個人來,在朱熹眼中那里夠得上對等的檔次,自然是稱病不見。
后來,上官南親自前往千里之外的岳麓書院,在他三顧岳麓書院后,恃才傲物的朱熹覺得自己面兒已經夠大了,人家王爺都已經屈尊前來拜訪朱熹三次了,正所謂事不過三嘛,若是朱熹你再不給人家日理萬機的王爺大老遠來一趟,千里迢迢,路途遙遙,舟車勞頓。
若是朱熹把譜兒擺得太大的話,萬一激怒了上官南以為被你戲弄了一番,有生殺予奪大圈的王爺,殺了你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書生,還不是跟砍瓜切菜一般,隨便找一個冠名堂皇的理由就把你朱熹給干掉了,跟捏死一個螞蟻似的。朱熹一想到事態的嚴重后果會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豈不是會害了自己卿卿性命么。
骨子里還是對功名有追求欲的朱熹,便被齊王上官南禮賢下士的誠意所打動。在齊王的舉薦下,武周國的第八代武皇,二話沒說,就聽從了齊王的建議,委任以治學著稱的朱熹為大祭酒,這才有朱熹掌管了整個太學院。自打由朱熹來執掌太學院后,在他周圍聚集了一大批為人正直、治學嚴謹的教習。
這些研讀了半輩子孔孟之學的老學究們,雖然他們的老眼已經昏花,卻依然如初一塵不染,豈能容下沙子么。進入太學院的后門被死死關閉上了。
自此以后,若想進入太學院求學,除了那個跟“萬馬奔騰過獨木橋”般,從來自全國各州府舉為孝廉的舉人們中間篩選出品學兼優者外。唯一的一條難度系數達到99。99%的成為太學生的捷徑,就是需要得到武皇的批示才可以。
要想得到武皇的批示,那是談何容易呢。想一想,都是一個難以完成的艱巨任務。因此,這些個達不到高標準要求非富即貴的書生們,在李勝的引領和程奎的接應下,兩只腳在踏進太學院的門檻后,內心激動的心情比先前都要加倍遞增。
有不少激動過了頭的書生們,太過于高興和興奮了,不是在空曠無比的太學院內大喊大叫,大哭大笑,全然沒有了讀書人的模樣了,個個活脫脫跟第一次進城的農民一般,撒著歡兒東看看,西瞅瞅,手摸摸這,手拂拂那。
看著這群處于癲狂狀態般的書生們,在前世不知見過多少大陣仗的李勝,見到此情此景后,感到頗為不以為意,搖頭不已,待他輕嘆了一口氣后,暗自心道:臥槽,在沒有進太學院的大門之前,我覺得自己帶領他們而來是參加老子費盡心思好不容易弄出來一個升官發財兩不誤的門客招聘大賽的。
在兩只腳剛踏進太學院片刻的功夫后,我突然覺得自己頗想前世的一個不用掏一分錢就可以到國內各大景區游山玩的熱門職業——導游。而這幫被自己領進來的書生們,活脫脫就是自己帶的團呢,還他娘的是一個偌大的千人團呢。好吧,既然,就當你們是來太學院一日游了,門票費用總要交的吧。
這進來一次頗不容易的太學院放在前世開放供國人游玩的話,必須是達到了5A級標準的旅游風景區了。既如此,這門票錢就不能夠定的低了。待會兒尋一個可容納千人的大講堂,把初試的最終名單確定完畢后,給程奎這廝說一聲,讓太學院各個門口把手的官兵們,收取出門離開的書生們十兩銀子的門票費用。
若是拒不上交的話,那就交由程奎這個惡名在外的“混世小霸王”處理了。反正,昨日,他們盡都閱覽過門客招募大賽的比賽流程和需要注意的事項了。
今個兒,他們既然等了一個多時辰等候我發布初試的名單,定然口袋里是準備好了進入初賽必備的十兩銀子的。既然,銀錢都帶來了,正所謂“有錢不花,丟了白搭”不是,更何況能夠進入武周國讀書人們人人向往的太學院一遭,花了區區十兩銀子,就可以圓他們這個打小就做的夢,對于他們來說也是值得的。
待眾書生們在太學院走馬觀花一般游覽了小半個時辰后,李勝和程奎合計了一番,覺得此時已到半晌午的光景了,若是再不著手初試的事宜,恐怕時辰挨到了晌午頭上,又要多耽擱一個時辰。
時間對于此時此刻的李勝來說,時間就是效率,時間更是金錢。于是,李勝在幾個老態龍鐘的教習引領下,轉過三道拱門,拐過兩道走廊,穿過一片竹林,前方不遠處,便在雨幕之中出現了一大片用粗壯的竹莖作為廊柱,由綠瓦作為屋頂,四面通風的一個大棚子。
待他們一行人走到竹棚近前,只見竹棚入口處的大門上掛著一塊匾額,上書三個筆力遒勁,又有幾分飄逸的黑色大字:言果堂。跨過門檻后,只見偌大的竹棚的地面上一滴雨水都未曾落下,而木之所以,寬敞無比,漫說是一千人了,就是來個兩三千人,也是能夠輕而易舉裝下的。
不僅如此,竹棚下還有簡易桌案和條凳,自然讓李勝喜不自禁。
“言果堂果然是個好地方,地方又寬敞,還不漏雨,更重要的是,還有桌凳,不把這里設為考場的話,天理都不容啊。嘿嘿,眼下的話,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吶。”站在竹棚下,四下里打量一番后,李勝頗感滿意地喃喃自語地道。
“呃,這位小兄弟,你,你方才說,說這里叫什么地方?”挨著距離李勝很近的一個花白胡子的教習疑惑不解問道。
“老先生,我,我方才在自言自語呢,您老人家的耳朵可真好使吶。我,我是說這個地方叫言果堂啊。”被站在自己身前的花白胡子教習突然疑問,頗令李勝猝不及防,他登時感到有些難為情起來,便就有些支支吾吾地如實答道。
“哈哈哈……”聽完李勝的回答后,當場的那幾個教習聞之皆都大笑不止,就連不好好用功讀書的程奎也跟著大笑。
“諸,諸位先生大儒,你,你們這是笑什么?”李勝見到那五個教習聽完他的回答后,俱都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待他余光一瞥,又見到一旁的程奎笑的合不攏嘴。對眼前眾人大笑的情景心生疑竇的他,挑了挑眉毛,沒好氣地白了笑破肚皮的程奎一眼,頗為窘迫地問詢道:“程小侯爺,你,你們這是笑什么呢?我,我方才所言真那么好笑么?”
“言——果——堂……哈哈哈,太好笑了,哈哈……”程奎聽到李勝的問話后,忙看了李勝一眼后,大笑著回答道。
“李小兄弟啊,這里不叫什么言果堂,它們不是三個字,而是“課堂”這兩個字。是我太學院總教習朱熹大儒揮毫潑墨,親自提筆書寫的。”其中,那個花白胡子的教習,見到李勝一臉茫然的樣子,覺得這后生可畏,便止住了笑意,伸手指了指竹棚入口出的兩邊門楣上寫的一副對聯,頗為得意地向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李勝娓娓道來地講解道:“你看,這左邊寫的是‘談笑有鴻儒’,右邊寫的是‘往來無白丁’,而李小兄弟,你今個兒來此,初來乍到,頭一遭來我太學院,也是情有可原的。不過,老夫還是要告知你個不幸的消息,你就是對聯上的‘白丁’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還道就我自己回讀錯那匾額上的兩個字呢。想當年,我在太學院求學那會兒,第一次來此,與上千名通道求學的同窗們聽朱熹大儒的授課,也是跟李勝兄弟你一樣把‘課堂’兩個字,讀成了‘言果堂’了。害的我當時被朱熹大儒罰站了一個時辰。由此看來,李勝兄弟,你與我是不打不相識,咱們兄弟倆蠻有緣分的嘛。哈哈哈……哈哈哈……”那花白胡子教習把事情原委講述完畢后,大笑不止的程奎便接著話茬,憶起往事笑道。
我暈。朱熹這個在古代搞什么“存天理,滅人欲”來壓抑人的本能欲求和“餓死事小,失節事大”這等禁錮古代婦女追求美好愛情的理學的老家伙,在這個破竹棚子上擺了老子一道。您老人家把課字左邊的言字旁和果距離那邊遠,明明是要別人給念錯。
奶奶的,這不明顯是在賣弄自己的學問深么,欺負我這個來自后世的現代人。哼,等老子以后把齊王府的門客弄到手,有朝一日飛黃騰達了,老子定要把你掌管的太學院弄個雞飛狗跳不可。哼哼,想必這太學院里還沒有招收過一個女子為正式的太學生吧。
那日后,我定要建言武皇陛下,本著男女平等的原則,女子應該享有跟男子一樣同等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想必身為女兒身的武皇十有八九會同意的。到時候的話,在這個太學院中,男子和女子都可以成為太學生,當然也就能一起來聽你這個封建保守大儒所授之課,非得氣死你個老封建不可。
暗自在心里對朱熹這個始作俑者咬牙切齒了好一番后,李勝才稍稍覺得解了些恨。緊接著,想起方才程奎說自己以前也來太學院求過學,也跟他一樣把原本兩個字的“課堂”,錯讀成了“言果堂”,還被老朱給體罰了一個時辰。
如此說來,他跟程奎一起結成聯盟,為他們共同的敵人報仇的話,也是一個不錯的法子。只是老朱僅僅罰站了程奎一個時辰而已,并沒有什么深仇大恨,沒有到把老朱置之死地而后快的程度。
不過,他對老朱宣揚的什么頗理學十分厭惡,應該也不會受到拈花惹草的程奎待見。若是以這個理由達成共識的話,絕對不能讓老朱方興未艾的理學在武周國內大行其道才行。若是不然的話,李勝抱著在武周國多泡幾個美人坯子為妻妾的偉大夢想,豈不是就要落空了。
待李勝一行幾人嬉笑了一番后,見到時候也不早了,程奎便吩咐手下的幾個弟兄,和早已使了些銀兩買通了的在太學院內負責巡邏的官兵們,把在太學院內四處閑逛、游覽興致還未消散的那一千多號帶進來的書生們都召集于此。
花了銀錢就是辦事效率高,待不到兩刻的功夫,負責巡邏的官兵們便把游蕩在太學院四處參加門客招募大賽的書生們一個不落地都趕至到了竹棚下了。
事不宜遲,李勝便站在海拔有三尺高的講臺上,從懷中摸出哪一張他在昨日深夜才敲定好了的一百八十個冤大頭們的名單。待他拿出來定睛一瞧,只見這張被折疊了好幾番的紙張,握在手里濕漉漉的,也不知是被身上的汗水還是被落入衣衫上的雨水給打濕了。
待李勝輕輕用手攤開一瞧,好在字跡都還清晰可見。若是再挽晚個把時辰拿出來的話,那情況可就大不一樣了。
于是,李勝面目表情嚴肅鄭重,雙手捧著哪一張初試人員名單,抬眼掃視了一眼與他相對而坐翹首期盼的眾書生們,以及鴉雀無聲的竹棚。待他故意清了清嗓子后,便朝著臺下坐著的眾書生們朗聲宣讀了一遍初試人員名單,那架勢氣宇軒昂,那聲音鏗鏘有力,那口才口若懸河。讀罷一遍,真可謂是:余音繞梁,三日未絕啊。三日之后才能知曉。
言畢后,臺下坐著的眾書生們,聽聞念到了自己名字的歡喜不已,沒有聽到自己名字的,則是面色陰沉,失望透頂。正是應了一句古語: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