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xiàn)在,誰又會有心思去計較那些了呢?
班主任微微愣了愣,心里卻不知不覺地松了一口氣,就像遮住陽光的烏云在不經(jīng)意間又溜走了。
“是呀,你連死都怕,那還有什么好怕的,承受不了的呢?”班主任緩過神來,略微思索著道。
歐陽看著班主任,眼里有著悲涼閃爍,而那臉上的淚痕依舊肆意地掛著。不知怎地,他的心里想笑,一種深深的、悲切的嘲笑,卻連嘲諷的對象是誰都不知道。
班主任的眉頭微微皺了皺,現(xiàn)在他的又不知道歐陽的心里是什么情況了,也不就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樣的話了。也許只能給歐陽時間,讓他自己來思考了。
于是他沉默地看著歐陽,心里感到幾分憋屈,又感到幾分惱怒,一個老師居然害怕刺激到了一個學(xué)生,而只能沉默的無言以對。
歐陽依舊看著他,看著他的神情發(fā)生的那些細微的變化,心竟像明鏡似的洞察得一清二楚。可是歐陽心里的悲哀卻更加的濃了,濃得就像是霧快要化作水珠滴落下來了。
“為什么要死呢?”歐陽又在心里問著自己,雙眼變得有些迷茫了起來。這樣的問題他早已知道了答案,卻又一次地控制不住自己了,因為悲痛實在太深了!
那時的他感覺根本就不是自己在控制著自己的身軀,連思緒似乎也被一種魔念所迷惑著,而剩下的靈魂卻清楚地看著這即將要發(fā)生的一切,不加以阻止反而有著一種解脫的感覺。那時的他看著窗戶下邊的水泥地,感覺那里是無比的親切,就像那里是自己最終的惟一的歸宿一樣。那時那樣的誘惑,他卻是清楚知道的。
這樣在生與死之間徘徊,他的思緒卻奇跡般地變得更加的清晰了起來。他不僅知道他所要做的到底是什么,而且連結(jié)果也想得十分的透徹。
“是死?解脫嘛?”那時的他默念著,心里卻感覺無比的苦澀。難道所謂的死亡就真的只是像沉睡了那般的簡單嗎?難道死了就真的會解脫了嗎?難道不會像從一個漩渦進入另一個漩渦一樣又從一種悲痛陷入另一種悲痛嗎?
“又可以死嘛?”那時的他又默念著,心里的悲痛卻更加的深,那是一種決不是死亡了就可以抹掉的悲痛。他可以死嗎?他能夠那么自私地去死嗎?他真的可以做到不顧一切地去逃避悲痛,去選擇解脫嗎?那樣的他豈不是太自私,太懦弱了嗎?這樣拋開一切,不管不顧一切,一切只想著自己一個人的自私;這樣寧愿選擇死亡也不肯承擔(dān)痛苦的懦弱,他怎么能夠允許發(fā)生在自己的身上呢?
還有就是那死后的結(jié)果呢?那種會波及到他人,傷害到親人的后果呢?難道真的就能夠一死了之嗎?難道真的不會有人痛苦,不會有人掉淚嗎?如果真的沒有,那這樣悲哀的人生又何必急匆匆地結(jié)束,不再活出一點異樣的光彩來呢?若是有的話,那又怎么忍心,或者是狠心讓他人為自己哭瞎了眼,哭斷了腸呢?為什么連自己死了都還要去傷害另一個真正關(guān)心、真正愛自己的人呢?這樣的悲痛,這樣的悲痛又怎么可能斬得斷呢?還不是從自己身上,再轉(zhuǎn)移到另一個人身上而已!
這樣的一切,就真的是死亡就能夠這么輕易解決的嗎?
況且,這樣的死又有什么意義呢?不過是一個笑料,一些人茶飯后的談資而已!甚至還有可能背上一些“白癡”、“笨蛋”、“蠢貨”、“不孝子”之類的罵名,連死了也不得安心!說不一定連一些生前最親密的人說也會在幾天后就把自己給忘記了。如此的可悲!這樣的死這么能夠呢?這樣毫無意義的死亡,如同街上被無意踩死的一只螞蟻,海里無意濺蒸發(fā)掉的一滴水又有何區(qū)別呢?
那時歐陽的心里更加的沉痛了,這種痛得不如死去,又不能死去的感覺又是誰真正的知道呢?
“為什么要死呢?”他問的又哪里僅僅只是老師和他呀,還有那顆跳動的心臟,窗外美好的世界和這樣世界里一些未知的存在。
對死亡這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又何必如此的心急呢?
“老師,我——我平靜下來了。”歐陽的聲音變得更加的沙啞了,簡直就如同傳說中的鬼怪在啼哭。他想微微扯動一下嘴角,露出一個安心的笑意,卻發(fā)現(xiàn)臉頰僵硬得根本就不受他的控制。連這么簡單的動作自己居然都做不到,歐陽的心里更加的苦澀了。
“哦,想通了。”班主任沉吟著,試探著說著。現(xiàn)在的他只知道剛才的歐陽很不對勁,卻根本就不知道原因,歐陽為什么會突然變成那樣。不過一切,似乎都已經(jīng)過去了。
“還好沒事。”他下意識地安慰著自己。心里又感到幾分不爽,自己有必要這樣嗎?就算是真出了事又與自己有何關(guān)系呢?
歐陽思索著點了點腦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通了;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能不能算作是想通了;更不能保證自己下一次悲痛的時候不會生出這樣的念頭,甚至是控制住自己。他的心里變得更加的復(fù)雜了,隱隱地又生出一絲憂慮。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為什么心依舊沉重如鐵,壓得他已經(jīng)喘不過氣來?這些問題不找到答案,又叫他如何的安心呀?也許沒準兒下一次就真的控制不住了,他的心里有的并不是對于死亡的恐懼,而是悲痛,那種濃得如夜幕一般的悲痛。
班主任仔細觀察著歐陽,看著他遲疑地點下了腦袋,便明白他并不是真正的想通了。也許只是想通了一點,也許連那么一點都沒有想通。但是這與自己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歐陽的雙眼又變得有些茫然了起來,自己來找班主任,雖說傾瀉了一下那些壓抑得讓自己都快要瘋掉的情緒。但是最本質(zhì)的問題根本就沒有解決呀,那樣莫名其妙又十分凝重的問題,如何不讓他去思考呢?
班主任的眉頭又微微皺了皺,看見歐陽的雙眼又變得迷茫了起來。臉上露出幾分猶豫的神色,他遲疑著自己到底該不該幫助歐陽一下。
歐陽努力地思索著,在剛才的那么一瞬間似乎有什么牽動了自己的心,讓那沉重的心更加的沉重了。
“那會是緣由嘛?”他在心里喃喃著,想要找出那一點到底是什么,雙眼變得更加的迷茫了。
“就算他想不通,那也只是他的事。就算他又要去死了,那也是他的決定,只要不牽連到我就行了。”班主任在心里暗想著,想起剛才歐陽那樣無禮的樣子,那種厭惡的感覺又從心里冒了出來。“這又與我何干呢?”他在心里冷哼著。
“而且就算我去跟他說,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呀。萬一他反咬我一口呢?豈不是多管閑事了嘛?”他的神色微微松動了一下,想起現(xiàn)在社會上曝光的那些好人沒好報的事,又變得有些遲疑了。
“唉,畢竟是自己的學(xué)生呀。”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自己提醒他一下就行了。”
“那又會是什么呢?”歐陽依舊思索著,回想著剛才所發(fā)生的一切,包括自己心里的想法。隱隱地他感覺自己似乎已經(jīng)快要知道答案了。
“嗯,歐陽銘呀。你這個樣子可不行,你最好跟你家人,跟你父母交流溝通一下。”班主任一個太極把這樣棘手的問題從學(xué)校推給家庭了。“這樣就算真是出了什么事,也就是你們家里沒有解決好的原因了。”他暗想著。
“父母?”歐陽的腦袋一片轟鳴,隱隱地似乎終于找到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