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教室,在里面生活了都快要滿一年的教室。可是依舊沒有絲毫親切的感覺。
歐陽的心里生出一絲的擔憂,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地控制著自己,不想讓別人看出自己一絲的異樣來。他走著,步履如常,疼痛卻更加的深了。
他默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如同黑夜里的一個流浪者在蒼茫的月色下踟躕著,四周沒有風的哀鳴,只有夜的沉默。他也沉默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坐在了教室里最后一排最右邊的那個位置。
沒有一個同學投來注視的目光,他也努力地控制著自己,讓自己的目光看著腳下,仿佛那里有著什么美好的事物一樣。可是他知道,他卻清楚地知道那里只有大理石和大理石上的花紋。
他心里的那一絲擔憂早已化為烏有,涌現出的是另外的一種惆悵。在這個地方,到現在為止,他只有孤獨與落寞。
“是自己想多了。”他搖了搖頭,目光變得有些暗淡。就如同把自己精心裝扮一番后出現在眾人的面前,原以為會引起人們別樣的目光,沒想到卻依舊如常。這樣的如常的目光卻很容易刺痛一顆敏感的心。
一陣鈴聲響起,想聊天的在聊天,想看書的在看書,該做作業的在做作業。熙熙攘攘的教室,熙熙攘攘的四周,在歐陽閉上眼睛的時候,仿佛都突兀的安靜了下來。因為他們的一切,他們一切的一切都與歐陽無關。
他感覺自己的心在顫栗,連睫毛也連著微微地顫抖著。他睜開了雙眼,神情有些復雜地看著四周。四周的一切依舊沒有一絲的變化,該學習的在學習,想玩樂的在玩樂,清晰的話語,歡樂的笑聲,依依涌進了耳朵里。可是歐陽的心卻是孤獨的,一種穿梭于茫茫人海,車水馬龍之間的孤獨;一種無人懂得自己的孤獨;一種仿佛自己根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孤獨。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生出這樣的感慨來,就好像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在要考試的時候得了一場大感冒一樣。他的目光更加的暗淡了,太多太多的感慨,會讓他的心變得更加的憔悴的。
“別再多想了。”他又一次地搖了搖頭,沙啞又冷淡的聲音里透露著的是一種深深的疲憊。這樣已經說了無數次的話語,說得他自己都累了,可是他又不得不繼續下去。就像那生活,只有還活著,再苦再累都得繼續下去,不停歇。
夜幕降臨,一塊黑色的大布裹住了整個天地。是另一種形式上的保護,還是另一種形式上的謀害呢?
歐陽站在窗前像往常一樣的遙望著星空。古時候的人們對月寄托相思,而他呢?就算是在思念又該是在思念著誰呢?若說是在思索,又是在一夜一夜地思考著什么樣的問題呢?
他閉上了雙眼,想把眼睛里的那些疲憊隱掉,可是心里依舊散發著一陣又一陣疲憊的氣息,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十分的頹唐。
“這一天——”他念著,沒有說出下半句,也不想說出了。這樣的一天,讓他的情感發生了驚濤駭浪般的巨變讓他差點都承受不住了,那些駭人的東西最好還是不要再去提及了。
“可是——”他嘆息著睜開了眼,眼里卻是一片灰暗。他的思緒又有些起伏了,如浪濤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又看了看窗外的星空,下意識地握了握拳,仿佛要以此來給予自己勇氣一樣。
他的心里牢牢地記著今天白天所下的那個決定,有些東西已經無法逃避了,有些東西也已經到了它該被解決的時候了。
他的心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刺痛,掀開的不只是塵封的記憶,還有一道傷疤,刻印在心的最里邊的疤痕,一道微微觸碰一下就會鮮血直流的疤痕。
他沉默地站著,良久的無言,心里卻像汪洋著的大海發怒似的拍打著海岸——他心靈的壁壘。他的眼里的痛苦更加的深了,有些東西雖然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可是當它真正來臨的時候會愕然地發現自己以前所做的那些準備依舊遠遠不夠。
他平復著自己的心境,一次又一次地痛苦鎮壓著痛苦,就好像剜掉中毒的爛肉防止著毒性的蔓延一樣。這需要的不只是一種勇氣,還有一種魄力。
白天太陽所帶來的余溫漸漸地消散,一種從黑暗中滋生出來的陰寒漸漸地彌散開來。
他知道自己該執行自己的決定了,不然就得等到明天了,而明天又會發生什么意外的事這是他所無法預料的,也是他所無法承受的。因為根本就不知道那顆脆弱的心還能承受住多少次的打擊。
“嘟——嘟——”他拿出手機,撥打著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號碼。卻突兀地發現,這居然是他第一次給他的母親打電話。
他的神情有些黯然,有些悲傷。他躲避著他們,卻讓自己最親的人變得連陌生人都不如。他的心又有些刺痛了,他的雙眼又有些迷茫了。他感覺自己生下來就是一種錯誤,一種活著的錯誤,而且還得繼續得錯下去!
為什么要這樣?這到底是誰真真正正犯下的呢?
為什么要痛苦?這又到底是誰真真正正給予的呢?
“嘟——嘟——”手機的鈴聲不徐不疾地響著,如一位老人看淡了這人世間的一切。他的心里感到幾分緊張,變得幾分矛盾了起來。他不想打電話過去了,他怕跟她說話,而且現在也不是什么說話的時候。
可是他的手卻僵硬著,僵硬地拿著手機,僵硬地逼著自己要面對。有些問題真的真的該解決了,真的真的到了必須面對的時候了。可是他已經習慣了逃避,習慣了像鴕鳥一樣把自己埋在一個什么都看不見的空間里就誤以為不會再感到害怕了。
“喂,”手機里傳來她的聲音,他的雙手緊緊地握著手機,握得指節都有些發白了。可是他卻沒有開口說話,就仿佛幼年的時候接聽她的電話一樣,他也是這樣的緊緊地握著,不放手,也不開口說話。
“兒子,你有什么事嗎?”他的耳邊傳來她的話語,她問著他,卻讓他剛才想了很久才想出來的話語都煙消云散了。他的臉色蒼白如一張白紙,又像這漆黑夜色里漂浮著的一張幽靈的面孔。他實在想不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說一些什么了。一滴淚水順著眼角,悄然的滑落。
“喂,兒子,你怎么了?”她問著他,她的聲音似乎也變得不一樣了,仿佛帶著一絲關心,可是卻那么的遙遠。
“沒事。”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聲音,不讓里面帶著一絲沙啞的感覺,可是卻更加的低沉了。他又平復著心里那些洶涌著的情緒。
“你的聲音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那有沒有去醫院看看?有沒有買藥來吃?..”他聽著她這樣的關心,這樣洶涌而來的一股腦強加給他的關心,直讓他的心里受不了。因為他已經不適應這些了,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已經習慣了那種沒人來關心他心里的感受,沒人在他難受的時候來安慰他的生活了。
“沒事,我打電話來——”他強硬地打斷了她這樣的絮絮叨叨,終于提起勇氣來說出自己心里的話語了。
“不要怕進醫院花錢,你這樣不僅不是辦法,而且還會影響學習的。”她依舊關心地說著。
“我打電話是想和你談談——我,你,還有那個人的事。”他的聲音更加的低沉了。
而她卻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