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似乎所有的信念都徹底的粉碎了,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樣還懷有一絲奢望地對待那個人了。
那個人再次愣了愣,無奈地把手中的菜刀放回原處。松開手的她趕緊把刀具拾到一旁,不讓人能夠輕易地拿到。
歐陽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至少要讓表面上是平靜的。因為事情還沒有結束,也不可能說這樣就結束了,然后什么都不管了,讓那個人依舊這樣呆在這里。
他要趕他走,他再也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于是他沉著臉,帶著一絲沙啞的聲音再次問道:“你是誰?”
又是這樣幼稚的話語,又是這樣一層不變的話語,而歐陽卻不再像前幾次那樣打算了。他變了,是那個人讓他改變了原來的想法。
“我是誰,我是誰,我什么都不是!行了吧?”那個人壓制著火氣,有些惱怒地說著。
“你既然什么都不是,是不是與我也沒有任何的關系了?”歐陽再次沉著聲,輕顫著嘴唇,而臉上一片認真又一片木然地問著。
那人又是微微一愣,隨即道:“還是那句話,你愛怎么想就怎么想!”
“那到底還有沒有——任何一絲的關系?”歐陽的話語不知不覺地嚴厲了起來,連眼神都似乎變得有些銳利了。
“沒關系就沒關系,看著你這個樣子,難道我還指望你給我養老嗎?”那個人不耐煩地說道。也許把這些話語挑明了,歐陽就不會再那樣逼問了,那個人暗自猜想著。
“呵呵?!睔W陽笑了笑,帶著一分慘然,幾分說不出的妖異。又繼續認認真真地再次問著那個人道:“你真的確定我和你之間再也沒有任何的關系了?”
“沒關系就是沒關系!你到底還有完沒完呀?”既然已經把話說開了,那個人也就不再顧慮那些了,也變得更加的不耐煩了。
“好,請記住,這些你親口說出的話語!”歐陽帶著幾分解脫,又有些悲沉地道。
那個人又是愣了一愣,想了一想:反正自己也不可能指望歐陽在自己老了以后還能孝順地對待自己,也就沒有更多的在意了。甚至有些微微的不屑,不過就是一個毛頭小子的一句話語而已。
“那么——請你出去吧!”歐陽禮貌性地對著那個人伸出了一只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就像是對待一個陌生人一樣。心里卻不知道該是何種感受,是該暢快?還是該悲涼呢?亦或者是為自己暗暗地鼓掌呢?這樣的做作,又何曾不會讓歐陽的心里涌出一股悲傷呢?
歐陽看著那個人愣在那里,沒有絲毫起身出去的意思。于是冷冷地解釋著道:“既然你和我也沒有什么關系了,與我媽媽——也早就沒有關系了。而這里是我的家,這里是不歡迎你的,請你離開吧。”
“你的家?這是你媽租的房子!你媽都還沒有叫我走,你這個小雜種——”那個人又暴怒地吼道。
歐陽的臉色微微一沉,沒有絲毫在意那個人的辱罵,只是轉頭看了她一眼,看著她依舊沉默地站在一旁。為什么到了這個時候,她都不出來說一話,或者是把那個人趕走?歐陽的心里又是微微的一寒,另外一種傷痛又涌上了心頭,只不過現在卻無法顧及了。
再次死死地盯著那個人,打斷了那個人的話,沉著聲喝道:“你到底走不走?再不走,我可要警告你——你這種行為叫做私闖民宅!小心我報警,讓警察來把你抓走!”
“你報警呀,你報呀!你個六親不認的兔崽子,我看你今天是要鬧翻天了吧!”那個人暴跳如雷,急沖沖地上前就給了歐陽臉上一拳,想再給歐陽另一下的時候卻又被她死死地拉住了,于是忍不住地怒吼著:“你報警呀!看看警察是來抓你,還是來抓我?問一問老子打兒子是不是天經地義的?”
歐陽顫抖著雙肩,有些癲狂地大笑了起來,伸手摸了摸太陽穴附近傳來一陣火辣辣疼痛的地方。濕濕的,粘粘的,又看了自己的手掌,竟然有些血跡。
“你個兔崽子,老子白養你這么大了!拿錢讓你去讀書,你都給老子讀得什么書?都讀到狗身上去了!明天都給老子打工去!”那個人又忍不住對著歐陽大罵了起來,罵著罵著,又邁動著步伐想要上前去給歐陽幾下,可是她依舊死死地拉著,眼眶里止不住地掉淚,咬緊了牙關,卻沒有發出一言。
歐陽又一次地大笑了起來,這就是那個人的道理嘛?如此粗俗丑陋的觀念也只有他到現在還死死地抓著不放吧。隨手拿起身旁的一條凳子,看了一眼死死拉住他的她,慘笑道:“放開他,他不是要來打我嘛?那就讓他來吧!看我今天敢不敢打死他?!”
“來呀,你怎么不來呢?我今天倒要叫你看看:老子打兒子到底是不是天經地義的!”歐陽紅腫著雙眼,瞪著那個人,死死地,就好像隨即都會撲上去咬上一口。那種眼神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來呀,你倒是上前來試試呀!看一看我說的打死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歐陽一聲暴吼,舉起手里的板凳就往地上砸去,木屑四濺,好好的一條凳子便被他砸了個稀爛。
似乎心里的狂暴還沒有完全的發泄出來,歐陽舉起拳頭就往身旁的房門砸去。一往無前的氣勢,夾著一種破釜沉舟、視死而歸的味道,大有把房門一下砸破,砸穿的架勢。
“砰——”門上出現了一個明顯的凹印。血,止不住地順著拳縫淌出,滴落。歐陽的眼睛變得更紅了,一臉俊臉完全扭曲得變了形。可是他卻不管不顧,猙獰著面孔,散亂著長發,宛如厲鬼一般地大吼著:“來呀!你上前來呀!”
這一刻,除了歐陽撕心裂肺般癲狂的大叫以外,仿佛整個世界又重新安靜了下來。
那個人再也不見了兇狠,歐陽現在所表現出來的樣子遠比他那樣兇狠十倍。他也根本不用懷疑歐陽所說的是不是真的,也就不敢真的上前去試一試。
而她卻不知什么時候松開了死死拉住那個人的手,滿眼心疼地看著歐陽。眼淚,又一次止不住地往下掉落。小時候如此乖巧,長大了又是那么懂事,又那么文靜的歐陽居然會一瞬間變成這樣。
這樣的一刻,她不止是驚愕,還有一種無法言表的心傷。所有的一切,所有的惡果為何要讓他來承受?沉默的心里又到底有著多大的恨意與悲痛呢?
踉蹌地跑過去緊緊地把歐陽抱住,這樣的一個擁抱上次給他的時候是多久了呢?她的心里又感到一陣窒息的疼痛,上一次擁抱他的時候還是他很小很小的時候,那時候的他是那么的可愛,乖巧;而現在呢?猙獰著面孔,散亂著頭發,癲狂地大叫著..
淚水,又一次擠滿了她的眼眶。模糊著視線,替他擦拭著血跡,幫他梳理著亂發。哽咽著,低低地哭出了聲。
她不僅是他的母親,還是一個女人,會無助,會流淚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