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刀劍

展翼的人馬趕到千佛塔時，驚見李雯龍抱著劉紫英的尸體從石塔內走出來，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袍，與紫英的大紅嫁衣渾然一體，紅得觸目驚心，紅得凄厲無比；他的表情如封凍千年的寒冰，有一種徹骨的悲涼，雙眼里布滿血絲，無淚，悲痛卻更覺深重。

展翼沒想到人質劉紫英的死對一向冷峻的李雯龍的打擊會如此沉重，他小心地問道：“金蟒殺了劉家小姐？”

李雯龍的聲音嘶啞：“不，是我害死了我表妹?！?/p>

展翼雖不知這其中的愛恨曲折，卻能深切地感到李雯龍刻骨銘心的悔恨。他目送著李雯龍的背影，勸慰道：“故人已死，自責也枉然，請雯龍大哥節哀?！?/p>

李雯龍略停了停，沒有回頭，蒼涼離去。

展翼進入塔內，在橫七豎八的海寇尸體中找到了金蟒，他摔成重傷，倚靠在大慈悲觀音像前動彈不得。展翼脫下黑翎頭盔放在金蟒面前，拱手說道：“金蟒代幫主，在下展翼。你的領地和財寶今日由我展氏海幫接收了?！?/p>

沒想到今夜率奇兵滅我海幫大本營的竟是如此年輕的少年將領！金蟒心有不甘的微微一笑，喝道：“臭小子，恐怕你無命消受！”他用剩下的最后一點力氣，觸動了石壁上的觀音像手中的拂塵。

石門瞬間封閉起來，展翼頓覺不妙：“糟糕！”緊接著，整個石塔開始劇烈震動，不斷有大大小小的碎石崩落下來。

塔外，展翼的部下們驚恐地看到千佛塔轟然倒塌，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就變成一片廢墟。直到天明，眾人才從亂石堆中清理出十幾具尸體，其中一具是金蟒的，卻遲遲沒找到展翼。

此時的展翼，正困在千佛塔下的地宮里。原來，他在千鈞一發之刻，無意中打開了地宮的入口，僥幸逃過一死。

借著船長扳指上的赤霞丹的光芒，展翼才看清自己的處境并不比地獄強多少。這地宮比地面上的塔的內部要寬闊一倍，雖然滿地堆放著?？軅兯奶幗俾觼淼膬r值不菲的財寶，但出口被徹底封死，厚厚的石壁吞沒了光明，隔離了外界的聲響，只剩下令人絕望的一片死寂，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臭味，那是貪婪者的死亡氣息。不能活著出去，擁有再多的財富又有何用？更何況，還有一只通體銀白、前臂狀如鐮刀、腰部以下是數丈長的蛇身的恐怖怪物盤踞在金山銀山之上，向闖入地宮的不速之客瞪著綠瑩瑩的眼睛，裂開血盆大嘴，亮出兩把駭人的牙刃，喉嚨里發出嘶啞的叫聲：“口令！口令！”

這是金氏海幫所養的看守寶藏的半妖獸——銀煉海蛇妖，需要回答出正確的口令，它才會讓人拿走這里的財寶，否則，下場就像那些散落在財寶中的森森白骨一樣。

展翼哪里知道口令是什么，石塔內的經文咒語鎮住了他體內神翼龍的力量，若是赤手空拳對付行動迅猛且奇毒無比的銀煉海蛇妖幾乎沒多少勝算，于是他選擇沉默不語。只要不輕舉妄動，那蛇妖便不會主動攻擊，只是警覺地扭動著蛇尾。

這樣僵持著也不是辦法。展翼正盤算著怎樣找到一個通往外面的出口。忽然，在一堆耀眼奪目的珠寶中，有一把并不起眼的刀深深吸引住他的目光。這是一把唐代打造的直刃長刀：刀身約有三尺長，烏黑色的桃木刀鞘樸實無華，雕龍云紋銅鐔形似劍鐔，刀柄鑲黃銅、嵌白玉、裹以鮫革，只是年代久遠，褪盡了往日的光鮮。他忍不住伸手拿起刀，只覺得似有一股暗涌的霸道之氣從刀柄傳至手中，著實稱奇，越發愛不釋手。

不料，他此舉已觸犯了禁忌。

“殺！殺！殺！”銀煉海蛇妖突然狂亂地叫囂起來，以迅雷之勢從他背后襲擊而來。

展翼以更快的速度避閃，待要拔刀迎敵，卻發現此刀竟然怎么也拔不出鞘！怎么會這樣？難道自己竟會選中一把生銹的刀？剎那間，那道銀白色的蛇影如閃靈般逼近，情急之下，他只好硬著頭皮用刀鞘抵擋。好生奇怪，銀煉海蛇妖的那雙鐮刀手削鐵如泥，卻未能將這看似尋常的桃木刀鞘斬裂，反倒被一股異樣的強力反彈回來，鐮刀竟折了刃，再看那刀鞘表面甚至連劃痕都沒有留下。可見此刀是件寶物。只是為何拔不出來？

展翼深吸一口氣，運用內力，手緊握刀柄大喝一聲，總算刀鞘中鋒芒乍現，銳氣足以讓天下利器黯然失色，雪亮的刀身上依稀銘刻有“龍涯”二字?？上н€未看清刀的全貌，刀刃又迅速收了回去。原來要拔出此刀，須心神與刀氣合一，內力與刀性匹配才行，而展翼身上多處負傷，頗有些力不從心。

正當他疲憊喘息之際，銀煉海蛇妖的蛇身纏住了他的胸膛，越收越緊，那對含有劇毒的牙刃就要對著他的脖子咬下去。危險！他忙掙脫出左手，一掌打在海蛇妖的腦門上，那怪物疼得怪叫一聲，抱著迸出藍色血液的腦袋向后倒去，蛇身也隨之松開。

戴在手指上的海神明珠果然對這等海妖頗有威懾力。解決掉它了嗎？展翼剛想松一口氣，卻發現銀煉海蛇妖活不見影、死不見尸，也聽不見任何動靜，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只留下一絲腥氣若有若無。

盡管隱隱總有一種令人不安的寒氣趨之不散，展翼卻不想、也沒有時間再耗下去，地宮里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必須立即想辦法離開這里。也許那怪物受了重傷無力再次攻擊，他僥幸地想著，開始用刀敲擊頭頂上的石壁，試圖找出較容易挖掘開的地方。但他很快發現這座地宮在當初建造之時，使用了極其堅硬的巖石，并且頭頂的巖石之上似乎有某種法器鎮壓，除非使用一種更強大的破壞力才可摧毀這固若金湯的地牢。而眼前他可以利用的工具只有手上的這把唐刀。

若不能拔出此刀，必將葬身此地！不！我不能白白死在這里。展翼凝視著手中的唐刀，心想：龍涯刀，你是在考驗我嗎？考驗我是否配作你的主人？哼，笑話！我若連一把刀都征服不了，還怎么征服四海？！

他想起當年父親和李雯龍是怎樣教他用內力心決調控寄生在體內的剛烈的神翼龍之力，如今也可如法炮制。于是，他聚氣凝神，漸漸將心、氣、神與龍涯刀的霸道之氣合為一體，然后一鼓作氣，只見鞘內一道耀眼的銀光飛出，連同石破驚天的強大威力瞬間爆發，整個地宮為之一震，那堅硬的巖石立即出現了裂縫，隨后塌陷下來，露出一個不大的出口。

一縷陽光照射在龍涯刀上，閃耀出龍鱗一般的光芒，刀氣縈繞之間如有神龍游弋于刀上，真是一把無與倫比的寶刀！

展翼沉浸在獲得奇寶的欣喜中，竟沒察覺到致命的危險也隨之而來。突然，只覺得肩胛骨處一痛，原來，潛伏已久的銀煉海蛇妖伺機張開毒牙劃破了他的皮肉。僅僅是劃傷，已將致命的毒液注入體內，銀煉海蛇妖還欲再咬上一口，展翼怒而揮刀，雷霆電掣的刀光劍氣之中，海蛇妖立刻被斬成數段。

見銀煉海蛇妖再無回天之力，展翼才收起了龍涯刀。只是，他剛艱難地爬出地宮，體內的毒很快就發作起來，兩眼一黑，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