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命攸關的賭局已悄然布下,參與其中的人,誰也沒有十分的勝算。因為這大海上風云變幻未定,人心皆如大海一般善變莫測。
展清凝本想以大軍圍困蓮生島來對東冥五島的幫主施加壓力,卻不曾想沒等到對方交出船王等人,自己倒先后院起火了。當他看見佛渡島方向升起求救的煙火信號,不免焦慮起來:難道東盟五島的人早已暗暗投靠鯤鵬海幫了?還是那趙鴻羽早料到此次談判有詐,特意防備了一手?那我真是小看這初出茅廬的小船王了。而且,就此情形看來,我兒翼仁還未從蓬萊島歸來,生死未卜。讓人好不心焦!
“進攻還是撤退,船長?現在鯤鵬船王和浩空漣就在島上。”李雯龍問道。
的確,蓮生島上只有區區數千船員,即使三島聯合也不過百條船只,且武器裝備陳舊,趙鴻羽和浩空鏈更是沒帶任何武裝船只入島,這正是拿下他們倆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但是,壞就壞在狡猾的東冥三島幫主選擇蓮生島作為談判地點。這蓮生島上張下了詭異的清濁之界,再加上貔貅海幫的要塞地處群峰環抱的“蓮蓬”地帶,不熟悉地形的他們想要速戰速決地攻下城池談何容易?何況敵人已經先發制人,他們后方防守薄弱,很快就會失去好不容易奪下的戰略優勢。展清凝權衡利弊之后,下令道:“全軍撤退!”
李雯龍因紫英表妹之死,心已變得冷硬。痛苦化作的滿腔仇恨,急需浴血奮戰來宣泄,他恨不得將這些作亂東南沿海的海上勢力趕盡殺絕。撤退?不。他不甘心就這樣撤退。于是請求道:“船長,恐怕是敵人的圍魏救趙之計,不如讓我帶領水師船只殺上前去,敲山震虎,武力脅迫他們交出二人!”
展清凝見李雯龍斗志高昂,又想到反正有一大半是浙江水師的兵力,打贏了最好,輸了,他的損失也不大,便答應了。
李雯龍率領水師三十余艘船只重新布陣,一面掩護敖欽號的船隊撤退,一面向蓮生島的海防發起猛烈的攻擊。貔貅海幫雖有所防備,但這幫散漫已久的海寇與訓練有素的正規軍相比,不過是群徒有其表的烏合之眾,盲目沖殺,破綻百出。眼看李雯龍的戰船就快要沖破防線,岸上的城樓突然傳來隆隆的戰鼓聲,令東冥三島的海寇們為之一振。鼓聲中,一艘三百料的快船隨戰鼓節奏而動,猶如蛟龍一般破關斬將,一路殺到了前鋒,沖散李雯龍引以為傲的黑龍船陣。站在船頭指揮的是名神武非凡的男子,李雯龍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人的臉,他就是敖廣號的船長——浩空漣。
浩空漣高舉著東冥三島的令牌,向著海寇們大聲喊道:“不想死的船員聽著:列隊布陣,皆聽我指揮;進退緩急,皆以鼓聲為號令!”
見令牌如見幫主本人,三千海寇立即以浩空漣為馬首是瞻。戰鼓聲聲,時而如鐵蹄陣陣,戰船則如戰馬奔騰;時而如驚雷滾滾,戰船則炮火轟鳴。加上有浩空漣在前方指揮作戰,剛才還亂麻一般的船隊,一下子就重整為攻守一體的驍勇之軍。
還未行遠的展清凝也看到了戰局的變化,他用望遠鏡捕捉到一個站在城樓上擊鼓的身影——一個俊美的藍衣少年高高挽起袖子,鼓棰下落得干脆有力,氣勢威風八面,而看其容貌身姿又像似少女。難道他就是當年被自己綁架的孩子,船王趙淵的繼承人?哼,當初沒有殺掉他,始終是個禍患。
“易水。”
“在。”
展清凝冷冷地下令:“用你的龍頭火箭銃把那個擊鼓的少年轟下來!”
易水得令,伸出右臂變幻為龍頭火箭銃,對準百米開外的城樓,開炮!一條烈焰火龍直飛向正在擊鼓的趙鴻翎。
“二爺,危險!”有人從天而降,及時推開了鴻翎。火龍撞在戰鼓上,震耳欲聾的爆炸之后,整面戰鼓燃成一個巨大的火球。好險!若是慢了一步,她就被這可怕的火龍炮擊中了。
“邢天!”鴻翎受驚之余,見到前來救駕的是邢天,很是歡欣鼓舞,因為,這意味著敖廣號已潛伏在附近。
果然,敖廣號在浩空漣的碧玉扳指的召喚下從海底冒了出來!橫在了正在撤退的敖欽號面前。
浩空漣乘著水龍卷回到敖廣號上,笑問道:“展船長,我們又見面了。怎么又不見令郎展翼?在下很是期待與神翼龍的宿主交手。”
展清凝聽聞此言,不自然地牽動一下嘴角,不予回答,只下令開炮迎戰。
是呀?怎么不見展翼?鴻翎心情復雜地站在城樓上觀戰,害怕見到,又想見到展翼。可是,混戰的人群中始終沒有望見他的身影。難道他鎮守佛渡島?那么,敖欽號為何要急著撤退?
這時,只見一個身披白色羽翼的身影騰空飛起,大喝一聲:“浩空漣,你的對手是我!”說話間,李雯龍煽動羽翼,方圓百里的海面瞬間冰凍三尺,除敖欽號之外的近百條戰船都被冰封于海上,動彈不得。
控制風雪的雪鷗宿主?四年前的手下敗將重新站在他面前,而且變得更加難纏。浩空漣被李雯龍暴風驟雨一般的猛烈攻勢糾纏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敖欽號向佛渡島急速航行而去。
一個是風刀冰刃,一個是電光霹靂,李雯龍和浩空漣之間斗得天昏地暗、神鬼動容,一時竟難分勝負。
“還在等什么?上岸生擒鯤鵬船王!”李雯龍大喝一聲,手下的士兵方從震驚中猛醒過來,紛紛棄船以冰海為陸地,向城樓廝殺而來。
來吧!來得正好。鴻翎問道:“薛幫主,你庫里還有多少火yao?全部拿出來!”
薛振航有些猶豫,火yao不比刀劍,用多少就少多少,那可是他用白花花的銀子買來的貴重戰備,原本打算留著攻打內陸時用的。
鴻翎看出了薛振航的心思,爽快地說道:“幫主放心,損失的火yao我會如數補償給你。我只想速戰速決,盡量減少我方的人員傷亡。”
薛振航這才開庫取出火yao近百箱。盡管有限,但好在都是從佛郎機商人那里購買的上等貨,殺傷力和命中率都大大優于朝廷水師的火器。鴻翎指揮一隊炮手將遠程紅夷大炮瞄準冰面上敵人的戰船,另編火器兵十甲圍在城樓上用虎蹲炮、鳥銃、火雷煙筒轟擊登岸的敵軍,空中的神鳥族宿主則有弓弩手和火箭手對付。
嚴密的編制之下,貔貅海幫的海防城墻如同吐著紅蓮之火的地獄之獸,各種火器轟鳴,幾乎彈無虛發。一時火焰蔽空,震天動地。李雯龍的軍隊沒料到貔貅海幫還備有如此強大的火器裝備,無數攻城的士兵在密集的火力攻勢中倒下,海岸上頓時橫尸遍野;企圖撤退的敵兵,又被身后數千名海寇的刺刀斷了后路。庫存的火yao尚未全部消耗光,戰局勝敗已定。六千水師聯軍幾乎全軍覆沒,只剩下李雯龍等區區幾員猛將仍在拼死抵抗。
薛振航不禁贊嘆道:“鴻羽公子,你真的是第一次實戰嗎?之前擂鼓號令的魄力,還有這指揮火力快攻的果斷,簡直就像是久經沙場一般。”
“這些都是浩空船長教我的。”
薛振航盯著鴻翎看了半晌,笑道:“公子真是讓薛某吃驚!如此下去,你將會比你的父親更加可怕。”
“可怕?我?”鴻翎心內一驚。是呀,劍一揮,漠視人頭落地;一聲令下,千百條性命便葬送在炮火之中。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已變得一副戰鬼的可怕模樣?
“邢天,邢天!帶我去佛渡島!”鴻翎喚住邢天,又拱手向薛振航說道,“幫主,稍后我們在佛渡島上匯合。”
這時候先行一步去佛渡島?前方戰勢不明,且展清凝的敖欽號正前往途中呢。邢天不知這個羽二爺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但聽船王的口氣毋容置疑,只得背著鴻翎飛上天空,途中不禁擔憂道:“二爺,浩空船長派我來保護二爺,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你身處險境的。”
“放心吧,我只是想去勸降。”
“勸降?二爺……”
“展清凝畢竟是我爹的老部下,敖欽號也曾是我父親的船,勝負都是我們鯤鵬海幫的損失,能不戰就不戰吧。”而且,她最不想發生的事,就是與展翼正面交鋒。
可是,鴻翎還是晚了一步。當他們趕上時,展清凝的船隊已經在佛渡水道和細川三郎的敖閏號開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