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沉意緊緊地抱著食盒,垂下了眼瞼。
“既然這樣,本宮不能擋了四殿下的路。來人,給四殿下讓路。”
“是。”
身邊的侍衛應了一聲,八個轎夫立刻挪了位置。
很快,道路的另一側,空出了一塊地方通過。
“多謝太子妃了。”
鐘離尋淡漠地聲音傳出,那青色的小轎被抬起,從聶沉意面前慢慢地行了過去。
那邊鐘離尋離開,這八抬大轎也立刻起來繼續前行。
可聶沉意的心思,卻全然不在進宮這件事上了。
城外的風光甚好,清風吹拂,樹枝蕩漾,從城門延伸出來的大道上,一匹白馬跑了出來。
上面有一個身形纖細的人影,人影穿著男裝,可男裝似乎太大,讓風一一股一股地灌進去。
這人正是換了男裝的聶沉意。
她一邊策馬,一邊四處張望,似乎是在尋找什么似的。
最后,她跳下馬來,拉著白馬沿著小路走了過去。
她不知道她為什么會來這里,可是就是有一股勁推著她過來了一樣。
那似乎,是心的聲音。
她張望了很久,也找不到自己想要找的人,臉上滲出了不少汗珠。
突然,一陣悠揚清冽的笙聲音從樹林里傳了出來。
聶沉意眼睛里閃過開心的光,顧不得馬兒就跟著那笙的聲音進了樹林。
樹林里,各種灌木叢生,路極不好走,聶沉意摔了好幾個跟頭,才慢慢找了過去。
就在樹林深處,有一間小小的茅屋,茅屋外,一個身著白衣呃男子托著笙在吹奏。
那笙的聲音清亮悠揚,那吹笙的人,閉著眼睛,平靜淡定。
聶沉意張了張口,想要喚他的名字。
可是想了想,還是無聲地靠在了樹上,靜靜地聽。
那白衣如雪,氣質輕逸,微閉著雙眼,睫毛在眼瞼下撒下一圈陰影。
明媚的光,透過翻翻覆覆的枝葉,斑斑駁駁地落在他的白衣上。
他吹的出了神,聶沉意也看的出了神。
她似乎已經忘記自己的身份,全身心的投入其中。
許久過后,那笙聲停了下來。
“為什么還要來呢?”
鐘離尋將笙放置在一旁,輕輕地問道。
她驚訝,他沒有回頭,就知道她來了?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來看看你。”
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聶沉意踏過青草落葉,來到鐘離尋的身邊。
鐘離尋睜開眼睛,皺了皺眉心,他還是沒有回頭,“快回去吧,你已不是自由的人。”
“我知道,可是我還想多看看你,看看你現在好不好。”
想到皇后的臉色,想到鐘離玄的冷漠,聶沉意的心中更是不想離開面前這個人了。
“何必呢?看到我又怎樣?”
鐘離尋劃動木質車輪,緩緩轉了過來,仰望著聶沉意,眼底盡是悲憫。
“回去吧。”
他用盡全力一般,對她付之一笑,“別讓別人看到了,會說不好聽的話。”
聶沉意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她知道,她是尊貴的太子妃了,她不是以前侯府未出嫁的女兒了。
她慢慢地轉身,慢慢地走出去。
突然,腳下一個不穩,她摔在了地上。
“你還好嗎?”
鐘離尋的聲音里,充滿了急切和擔憂。
聶沉意慢慢撐著地爬起來,有些狼狽,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沒事的。”
“哎呀!”
剛剛邁出一步,她便再次摔倒。
錐心的痛從腳踝處蔓延過來。
“怎么樣?是不是很痛?”
“嗯。”
“我來看看。”
鐘離尋滑動車輪,想要過去把聶沉意扶起來。
可是那輪椅的車輪極不好控制,他一個著急,就讓輪椅翻到在了地上。
而他自己,也狼狽地滾落。
他的雙腿不能動,比聶沉意的現狀更為狼狽。
聶沉意的心一沉。
都是她的錯啊,如果不是她,鐘離尋怎么會摔倒。
“四殿下,四殿下。”
她拖著扭傷的腳,過來把鐘離尋扶住。
鐘離尋狼狽極了,墨色的發絲垂在了臉上,額頭上是因為焦急滲出的汗水,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臉。
“沉意,我沒事。你呢?你痛不痛?”
“你沒事就好,剛才,你可把我嚇死了。”聶沉意心頭一熱,熱淚就從眼眶里滾落出,她將鐘離尋緊緊地抱在了懷里。
她終于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并非什么母儀天下,而是需要一個真心喜歡自己關愛自己的男人。
鐘離尋的身體,在那一瞬間僵住了。
“沉意,現在我們的關系,不能這樣。”
“為什么不能這樣?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啊。”
炙熱的愛情,也許已經沖昏了聶沉意的頭腦,她緊緊地抱住面前的男人,死都不愿意放手。
慢慢的,鐘離尋的身體也軟了下來,兩個人緊緊地相擁。
許久之后,聶沉意才慢慢冷靜,“四殿下,我們怎么辦?”
“我來的時候,帶了侍衛,只要我用笙聲就可以通知他們來。”
“那你快通知他們吧?”
“不行!”鐘離尋劇烈地搖頭,“沉意,你在這里,不能讓別人看到。我想辦法,把你送出樹林,你自己回去。”
“可是……你怎么送。”
“我可以的,你相信我。”
鐘離尋堅定地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兩個掉落的枯枝上。幾乎的艱難的爬向,把枯枝撿到手,用那枯枝,拄著地面慢慢起來,坐回輪椅。
看他做好,聶沉意也放了心,舒心地笑了笑。
“來,把手給我。”
隨著他溫潤的聲音響起,一只指骨分明的大手放到了聶沉意的面前。
聶沉意笑了笑,握住了他的手。
他們相互挾持,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往樹林外挪動。
鐘離尋的白色衣袍上滿是污泥和落葉,聶沉意因為扭傷,走路都是一只腳。
他們看起來無比的狼狽,可是他們兩個人的臉上都露出開心的笑容來。
聶沉意深深地覺得,她活這十幾年來,只有現在才是最快樂的日子。
以前追求的榮華富貴,似乎在這份感情面前那樣的不堪一擊。
過了好幾個時辰,二人才出了樹林,白色的馬兒還在原地吃草。
“快上去,快回去召太醫看看。”
鐘離尋滿眼關切地,送聶沉意上馬,又看著馬兒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