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后的幾天里，靈犀長公主明顯感覺到笑妍和筠惜之間的那層若有若無的隔閡。雖說這二人還同之前一樣在自己跟前言笑晏晏，可整個總兵府的人都知道只要一離了公主眼前，兩位小姐就再沒有其他話可談。

也有仆婦在私下里議論，到底不是親的，看來這府里將來是要亂了。雖說這些議論聲剛出口就被管事嬤嬤給壓了下去，可府中人心到底浮動不少。

靈犀長公主心中擔憂，卻也沒什么辦法，她生性柔弱無主見，親生女兒這兒從來都是自己聽她的，繼女那兒自己是后媽難當，輕不得也重不得。

就在靈犀長公主著急上火了兩天后，第三天，楚衛靖終于回府了。

雖僅三天未見，可筠惜感覺到父親黑了、也瘦了，顯然府中的其他人也感受到了。靈犀長公主更是疊聲地吩咐廚房做了一大桌楚衛靖愛吃的，直說要給他補補。

一家四口客客氣氣地用完晚膳，筠惜與笑妍就先告退了。

望著兩個女兒離開的背影，楚衛靖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眼神從未離開丈夫的靈犀長公主發現了丈夫臉色的變化，她揮手讓身邊服侍的人退下，擔憂地開口道：“你也瞧出來了吧，她們姐兒倆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生疏了。我都愁得吃不下飯了?！?/p>

楚衛靖心下狐疑，“我就離開三天，楚家來鬧了？”

靈犀長公主輕搖了搖頭，“楚家大夫人是來了，可是被我打發走了，沒敢生出什么事兒。當時姐妹倆還是和和氣氣的呢?！?/p>

靈犀長公主細細思索著，突然她想起那天筠惜為寬慰她提及了邊境之事，好像那之后笑妍的臉色就一直不好看。靈犀長公主還記得當時笑妍看向筠惜的眼神，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敏感的她還是感受到眼神里的恨意和不甘。

靈犀長公主用帕子緊緊捂住了嘴，她怕自己驚慌呼喊出聲。笑妍明明才認識筠惜，怎么會對她有這么深的恨意，這也是靈犀長公主心中最想不明白的地方。

楚衛靖輕輕擁著身體微微發抖的靈犀長公主，安慰道：“沒事兒，有我在呢?！?/p>

靈犀長公主反手緊緊抱著楚衛靖，“我總覺得……覺得笑妍恨不得殺了筠惜！笑妍……我親女兒……她明明才見……才見筠惜，怎么會這么恨她？”

說著，靈犀長公主滿臉是淚地望著楚衛靖，“夫君，我是個沒用的，自從旭涵去世后，她就突然長大了，跟個大人一般守著我和小燁，是我這個當母親的不好，從未關心過她?！膘`犀長公主越想心中就越愧疚，自己這個做母親的從來都不合格，一直都是兒女護著，自己卻從未為她做過什么。

“沒事兒，交給我吧。你身子差，不能操心這些。”楚衛靖用手拍著靈犀長公主的背，輕聲安慰道。

看著靈犀長公主睡熟后，楚衛靖輕手輕腳出了門，來到外書房，招來秦管家問道：“府中人的來歷可都查清楚了？”

平日里笑不離面的秦管家此刻板著面孔躬身回道：“有幾個來歷不明的，小的已吩咐人不錯眼的盯著呢。就怕他不動，只要一動咱就能順藤摸瓜挖出他們背后的主子?！?/p>

“你到底是皇上身邊的人，就算面上身份是府中管家，暗里也不用這么戰戰兢兢的。”楚衛靖揮手道。

秦管家輕咧了下嘴角，“是什么身份就做什么事才是我們暗衛的生存之道?！闭Z調風輕云淡，整個人畢恭畢敬地站著卻絲毫顯不出卑微。

望著秦管家的臉色，楚衛靖了然道：“怎么？還有其他事？”

秦管家略猶豫了一下，“是兩位小姐的……”

楚衛靖猛地坐直了身子又疲憊地半靠在椅子上，“反正現在你也不算外人，知道什么就說吧?！?/p>

“二小姐身邊的那個賣身葬母的丫頭應該是故意設計進府的。”秦管家淡淡說道。

“目的？”

秦管家搖了搖頭，“暫時不清楚，不過小的總覺得她就是奔著二小姐來的。而且小的感覺二小姐和她之前應該就認識?！?/p>

“筠惜之前認識那丫頭？”楚衛靖心中疑竇重重，他明白秦管家話語未盡之意，既然筠惜之前就認識小荷，那為何不把她一起帶回楚府？

而且根據筠惜所說之前她和韻竹生活在華平，生活并不富裕，根本不可能買丫頭，后來上京途中遭遇追殺為人所救被送到白云庵，那小荷是何時到她身邊的？

楚衛靖也感覺到女兒對過去之事似乎有所隱瞞，但時日太短府外事情又多他還來不及查證。

勉強從思緒中拔出來，楚衛靖問道：“就你所見兩位小姐關系如何？”

秦管家沉聲答道：“表面和氣，內藏玄機?！?/p>

“如何見得？”

“聽雪樓的丫頭仆婦有一半都是大小姐的親信。”

“你是說笑妍在監視筠惜？”楚衛靖不可置信地問道。

秦管家點了點頭，楚衛靖的心沉了下去，笑妍是他看著長大的，小時候性情和靈犀長公主一樣，溫柔懦弱，總是望著他羞澀地笑著，怯怯地叫著楚叔。

是什么時候變了呢？對，就是沈旭涵慘死的之后，仿佛一夜之間，笑妍長大了，慢慢成了靈犀長公主的依靠，小小的身軀拼命護著母親和弟弟，讓楚衛靖覺得心疼。

后來，笑妍隨靈犀長公主回京，他駐守靖城。直到皇帝突然下旨招他回京，還賜婚靈犀長公主。他驚訝之下，詢問皇上，才知道這居然是笑妍的意思。這時，笑妍也不過才十五而已……

“還有一件事……”秦管家猶豫著。

楚衛靖苦笑道：“都一起說出來吧?！?/p>

秦管家身子躬得更低了，“小的查到，先夫人曾給二小姐訂過親，就是華平縣楊家少爺楊章?？蓷钫轮信e后就退了二小姐的親事，娶了楚家大房楚元良的庶女楚晉芙。小姐輕生未遂，隨后先夫人就帶著她離開了華平縣?！?/p>

話音剛落，秦管家就聽到耳邊“嘭”的一聲，抬頭看，竟是楚衛靖生生將書房的金絲楠木的桌子掰斷了一個角，渾身殺意畢現。

秦管家心中暗嘆一聲，“可需要小的去除了楊章？”他是暗衛出身，最擅長的就是暗殺和刺探。

楚衛靖臉上露出嗜血的笑容，“死太便宜他了，他不是信心滿滿地想參加會試嗎？那就阻了他這條路。”

秦管家點頭應下，心中對楚衛靖更加佩服，報復一個人最好的辦法不是殺了他，而是他在意什么就讓他得不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