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筠惜搬往白云庵住的第二天,沐景命木十傳信來,楚將軍果然在剛到臨安的第二天就先去了楚家,直接言明自己身份,要拜祭楚老太爺和楚家列祖列宗。
據木十說楚將軍此話一出口就驚呆了在場所有人。楚老夫人高門顯貴、大家閨秀之身居然絲毫不顧身份地位,如鄉野村婦一般口中怒罵楚將軍是破門敗家的惡子,還說他忤逆不孝害死自己父親,直接想命人將其打死。
可楚將軍畢竟不是十四年前任老夫人揉圓搓扁的庶子,而是歷經數年惡戰,升至總兵,手掌一省軍權的臨安將軍。
所以楚元良這個臨安學政也知道自己這位庶弟楚將軍就是皇帝插向江南的一柄利劍,更是皇帝的心腹之臣,怎么可能是無知婦人僅憑一個莫須有的忤逆之罪就能定死的人。
原本起了交好之心的學政大人也只能先熄了心事,但卻更不愿與楚將軍交惡。于是他直接命仆婦強行扶走老母親,自己卻親自給楚將軍賠禮,直說母親年老昏聵,說話不可盡信,也就把當年這場風波模糊了過去。
就這樣,楚將軍順順當當地拜祭了楚家宗祠。而他就是十四年前那位楚家三子的消息也傳遍了整個臨安城。一石激起千層浪,城內議論紛紛,說什么的都有。但談論的人們在看到楚將軍身后那些彪悍的親兵后,議論的聲音也就小了很多。
聽木十說了這些消息,筠惜明白自己回楚家的時機到了。
她望向白云庵主持靜修師太:“既然時機已到,筠惜便要離開。筠惜的來庵中的前因后果就麻煩師太了。”
靜修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施主放心,既是老夫人交代,靜修定然辦妥,施主善自珍重!
辭別白云庵主持,筠惜在木十帶領靜遠山莊護衛的護衛下,騎馬進了臨安城。
進城換乘馬車,筠惜卻沒看到沐景的身影,她有些失落,忍不住撩起車窗簾布問木十:“你們家公子呢?在忙些什么?”
木十語氣有些躲閃:“公子他正在準備上京事宜,事務繁多恐不能來接小姐,還請小姐見諒。”
筠惜沒在意木十的語氣,以為他覺得自己嬌氣,怕自己生沐景的氣,于是說道:“誰要他天天陪了。”
接著又問木十:“那你們呢?都隨他去京城嗎?江南的生意誰打理?”
木十的語氣也恢復的正常,恭敬地回答道:“木一到九隨公子回京,剩下十一到二十都留在臨安,方便處理生意。另外公子讓屬下隨時保護小姐左右。”
“我如果回了楚家就是進了深宅大院,你是男人怎么可能進的去?”筠惜有些疑惑。
木十神秘一笑:“小姐以后就知道了。”便不再說下去。
筠惜暗暗吐槽:“真是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屬下,都是一個樣子,神神秘秘的。”
筠惜也沒了追問下去的興趣,反而說道:“等你家主人走的時候告訴我一聲。”木十恭聲答是。
在離楚將軍府邸尚有路程之時,筠惜找了個僻靜處命木十停下馬車,而自己下車走向楚將軍府邸。
楚將軍出身軍旅,身邊侍從也多是從戰場上就跟隨他的士兵。譬如筠惜眼前的這兩位門房,兩個人各缺一只手,卻身材威武,絲毫不見委頓之態,顯然是戰場上歷練出的鐵血之士。
眼見筠惜身穿緇衣卻是俗家裝扮走上門,門房心中有些疑慮,卻也沒有為難,只上前躬身道:“敢問姑娘有何吩咐?”
筠惜輕施一禮:“煩請兩位通報,我要見楚將軍。”
門房問道:“姑娘如何稱呼?”
“我姓楚。”筠惜答道。
門房心中更加疑惑,不是說江南民風保守,女子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嗎?怎么有這么個奇怪打扮的女子直接上門說要見自家將軍,還和自家將軍同一姓氏,難道是那個楚府的人?
門房不敢怠慢,只能暫留姑娘在門前稍候,自己卻進內院將消息稟報給了管事嬤嬤,并強調求見的姑娘姓楚。
消息報到楚衛靖和靈犀長公主跟前兒時,他們正在用晚膳,同桌的還有靈犀同前夫之女,京城雙姝之一的沈笑妍。
聽了嬤嬤的稟報,楚衛靖腦中閃過一絲可能,卻又不太敢相信。
看丈夫陷入沉思,靈犀長公主問道:“夫君,是楚府來人嗎?可要讓人前來見見?”她聲音輕柔,語調中卻無半點高傲之態。
這時,沈笑妍卻出聲道:“會不會是父親舊時認識的人,說不定她知道些之前的事呢?”語氣平穩溫柔,卻似乎又意有所指。
楚衛靖也聽出繼女話中未盡之意,吩咐嬤嬤道:“直接將那位姑娘帶來這里吧。”
嬤嬤應后便親自來到大門前領筠惜進內院。
楚將軍府原是臨安上一位總兵的住處。江南富庶,那位官員又頗喜園林,所以將這個府邸裝飾的山崎水秀,曲徑通幽,一路走來扶花弄柳,美不勝收。
走進正房偏廳,筠惜便看到廳內圓桌上正擺著晚膳,上首是一男一女,男的長身玉立、頗有風儀,女的端莊高貴、溫柔可親,下首坐著一位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女子,真正傾城絕色,不愧是京城明珠。這三位應該就是楚將軍、靈犀長公主還有誰沈笑妍了。
楚衛靖自見到筠惜的那一刻就猛地站了起來,連帶著桌上的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都沒有察覺,只愣愣地看著筠惜,徑直向她走來。
筠惜看到他的表情,知道他應是憑借自己的容貌認出自己和黃氏的關系。
筠惜沒有說話,只從脖子中慢慢掏出泠水玉,遞到他的眼前,無言卻勝過千言萬語。
“你是?”楚衛靖艱難地出聲道。
“我娘叫黃韻竹。我今年十三歲,六月初一的生辰。”筠惜沒有回答楚衛靖的問話,自顧自地說道。
那邊靈犀長公主和沈笑妍也驚訝地站了起來,她們曾聽楚衛靖提起過曾經有位妻子卻因變故夫妻分離。今天去楚家,楚家人對這位妻子的去向也是遮遮掩掩,不肯回答。
但她們沒想到傍晚就有人上門,而且看起來這個年輕女子很可能就是楚將軍和她前妻的孩子。
靈犀長公主心情有些復雜,但她是溫和之人,也知曉楚衛靖這些年吃了怎么樣的苦才走到今天,所以倒沒有為難筠惜的想法。
只是靈犀長公主沒看到,身邊女兒在看到筠惜出現的一剎那眼睛里就流露出無限恨意。
見夫君還愣著,靈犀長公主便張口問道:“夫君,這就是你和黃家姐姐的女兒吧?那黃家姐姐呢?”話剛出口,她便看到筠惜頭上的白花,臉色白了:“難道?”
“我娘過世了,就在一個半月前。”筠惜出聲印證了靈犀長公主的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