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丞相的孫子出現在臨安,難道僅是為了他小姑姑置辦嫁妝?
不,絕不存在這個可能。
慕容灝拋掉心中的僥幸。雖然他同赫連曜毫無交集,但僅有的幾次見面,慕容灝還是從這個男人身上感受到一眾莫名的熟悉。
這種熟悉不為別的,只因這個人和他是同類,一個將自己的心思全部隱藏的同類。
在天下人眼里,二皇子慕容灝是個體弱多病、與世無爭的人,將來不管誰登上皇位,他一個閑散王爺的位子是跑不了的。
同樣在天下人眼里,赫連曜是個品學兼優、風度翩翩的大家公子。雖說他爹并非赫連丞相親生,但依舊是京城閨秀最想嫁的人之一。
若論在燕京女子的眼中,赫連曜的行情恐怕要比慕容灝好很多。
但慕容灝還是從這份完美無缺中感受到了不尋常,赫連曜一定不會是個簡單的大家公子,將來也絕不會循規蹈矩地靠著赫連丞相的余蔭和自身的才干一步步走上高位的人。
他一定有別的所圖,如同自己一樣,絕不甘心被別人掌握著命運。
自從和赫連曜相遇,筠惜明顯感覺到慕容灝的不對勁。
盡管他面上毫無變化,但筠惜可謂是和慕容灝心意相通,僅從他身體細微的表情動作變化就能知道他的心里存了事兒。
于是筠惜嚷著累,就和慕容灝一起回了奇珍閣后面的那個小院。
坐在亭子里,筠惜看著慕容灝愈發心事重重的樣子,想了想開口問道:“他讓你很忌憚?”
“嗯。”面對心愛的人,慕容灝沒有任何隱瞞。
“他絕不是個簡單的人。”慕容灝淡然的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沉重。
“為什么?你這么肯定?”筠惜覺得奇怪,她還是頭一次感受到一個人能讓慕容灝這么忌憚。
“是一種直覺,一種遇上了同類人的直覺。”慕容灝的慎重讓筠惜也緊張起來。
她知道他肯定不是簡單人,否則只能成為皇宮里一縷孤魂,或則還拖著病體茍延殘喘地活著。
如果說慕容灝隱藏實力是為了求生,那赫連曜是為了什么。
他的父親是赫連丞相的養子,所以即使他的才華再顯著也只會被別人贊嘆赫連丞相教的好孫子。為何他會選擇和慕容灝一樣的舉動呢?難道他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赫連康在被赫連丞相收養之前是什么出身?”筠惜輕聲問道。
慕容灝驚訝地贊嘆道:“不愧是我的惜兒,真聰明。一下子就問到了最關鍵的點上。”
“難道他的身世真有什么問題?”筠惜道。
慕容灝點了點頭,將原委一一道來:“赫連康的母親姓江,和赫連慶的妻子江氏是族親,所以他小時候由母親帶著投靠江氏。不過其母去世很早,后來江氏就收養了赫連康,再后來就有了赫連曜。”
“以前我聽到這些并不覺得有什么,但這些年通過姑祖母無意中知道了當年南朝覆滅時,皇室宗親其實并未全部滅絕。其中姑祖母的丈夫,也就是南朝末帝劉文旭有一個昭儀就姓江,而且在南朝皇宮被攻破時,她和她的兒子一起死在了皇宮大火中。”
“你是懷疑江昭儀和她所出的皇子并沒有死,而是想法兒逃了出來。”筠惜驚問道,這世上難道真有這么巧的事情?
慕容灝猛然站起身,沉聲道:“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畢竟當時太亂,為逃生什么事情都可能發生,而且江氏帶著赫連康出現在赫連丞相府的時機也太巧。”
“如果這是真的,那赫連曜出現在臨安難道是因為他已經知曉了自己劉氏皇朝后裔的身世?”筠惜追問道。
她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要赫連曜真的有妄圖恢復劉氏皇朝的企圖,那首當其沖的就是臨安了。
前段時間鬧得轟轟烈烈的那些人可不就是打著劉氏后裔的旗幟嗎?
要是這樣,臨安恐怕又不平靜了。
“南朝都覆滅三十多年了。你說怎么還有些人不死心呢?”筠惜實在不明白這些人在想什么,難道平平淡淡的生活不好嗎?
“人的欲望都是無窮的。”慕容灝嘆氣道,“南朝覆滅多年,江南卻一直暗濤洶涌,背后定有這些不甘心覆滅的人推波助瀾。現在,江南在姑父的努力下將將平靜下來,現在恐怕又要亂了。”
筠惜明白慕容灝并非危言聳聽,畢竟誰都不知道江南是不是還存在暗地里的勢力,他們如同餓狼一般,在黑夜里瞪著那雙綠瑩瑩的眼睛緊盯著臨安這塊大肥肉,隨時都想鉆著空子撲上來咬一口。
“這些事兒,我們是不是得告訴我爹?”
自家爹爹到底掌握著江南一省的軍權,若是有了些什么風吹草動,還是未雨綢繆的好。
慕容灝想了想,出言道:“好。姑母是慕容皇朝分量最重的長公主,姑父又是臨安總兵,如果有什么,恐怕會是首當其沖。所以這事兒必須得告訴告知姑父提前預防。”
想到事情的緊迫性,筠惜也沒什么心情逛街了,由著慕容灝送回了總兵府。
他們到了總兵府的時候,楚衛靖居然在家里,望著兩個人相攜而來的身影,楚衛靖的臉還是抑制不住地黑了黑。
行過禮后,筠惜出言問道:“爹爹今天怎么回來的這么早?”
一句話成功地讓楚衛靖的臉更黑了,他沉聲道:“是你回來太晚了。”
筠惜有些莫名其妙,爹爹這是怎么了?
靈犀長公主在一旁拿手絹捂著嘴輕笑,推著楚衛靖道:“去去去,跟灝哥兒上書房去,別打攪我們說話。”
慕容灝有些心虛,低聲應道:“是,姑母。侄兒剛好有事情想和姑父說。”
“去吧,去吧。”靈犀長公主揮手道:“別忘了回來吃飯就行。”
慕容灝跟著楚衛靖去了書房。獨留靈犀長公主笑得越發燦爛,而筠惜也愈發覺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問道:“母親,什么事兒這么好笑?”
靈犀長公主笑得停不下來,筠惜無奈只能疑問地望向笑妍。
好在笑妍比較鎮定,解釋道:“娘是笑爹爹為著你跟灝表哥出去吃醋了呢,結果你一回來還不怕挨罵地往槍口撞。”
筠惜吐了吐舌頭,她也沒想到兩個人聊得晚了啊。看來自家爹爹現在是典型的岳父心態啊,看來將來和慕容灝在他面前還是收斂點兒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