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的新一天來臨,千色又換上一副混吃等死的嘴臉,在若夢樓吃了睡睡了吃,晚上去招呼招呼來這里喝酒的貴客,白日里東游西逛。李凌雨也沒見她把那副糖玉鐲子戴在手上,逐鹿劍她也掛在臥室不曾拿出去過。
大概七八日后,邵蘭終于上門了,她的氣色仍舊不太好,可是一直憂郁愁悶的神情似乎舒展開了些。邵蘭坐在大廳中見到了千色,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千色姑娘,我也許不久就要回娘家去了,我已經和段家提出和離的要求,段家上下一起挽留。可我的公婆都覺得他們的兒子對我不住,所以這些天來都在狠狠責罵段春芳。”
千色拉著她的手,關心的問道:“那你已經下定決心了嗎?”
邵蘭點點頭:“我過去太執著與幼年的美好了,卻忘了人都是會變的,段春芳的改變在于他自己有顆不安分的心,并不全是那戲子的錯。就算沒有阮輕云,還會有別人,我忍受不了,就只能走。”
千色贊同道:“有句俗話,要么狠,要么忍。其實不能狠也不能忍,離開也未嘗不是個好選擇。放開過去,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也不見得是件壞事。”
邵蘭慘然一笑:“沒錯,我從未想到過我會有今日。兒時只覺得愛情永遠長盛不衰,可我太天真了。”
千色的聲音淡然自若:”邵小姐,你知道嗎?這世界一切都會變,唯一不變的就是變化。愛情自然會變化,人心更是難測。”
邵蘭擦了擦已經快要流出的淚水:“嗯,我明白了。我從一開始的傷心絕望,到今日的疲憊不堪,也許離開段家的時候會感覺徹底的解脫,對我來說,宛如重生。”
千色璀璨一笑:“邵小姐,這么說就對了。你是通情達理,守禮自持的大家閨秀,唯獨欠缺一點點就是,對付男人,一定要會撒嬌會矯情,適當的矯情會增添夫妻情誼。最重要的是,你應該找一個志趣相投的夫君,而不是這種紈绔子弟。”
邵蘭苦澀的笑了一下:“我從小到大只有段春芳一個男人,從來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其他男人人。至于如何取悅男人,對于我來說,更是從來沒想過的事情。”
千色表示理解:“嗯,我知道,其實邵小姐養在深閨,不知道世間人心險惡也很正常。我只想說,這世間還有好多人和事,邵小姐此次情傷,不妨先做一點自己的事業,多接觸接觸世人,再從中覓得良婿。”
邵蘭終于露出了笑容:“沒錯,千色姑娘我會好好記住你的勸告,重新開始。”邵蘭帶著些許的淚和慘淡的笑意,離開了若夢樓,千色目送著她的背影,有些唏噓的想,邵蘭這一次傷筋動骨的離婚,希望她未來的日子過得更好。
至于段春芳,千色帶著冷笑一邊關門一邊想,他不是自持風流嗎?缺了門牙成了豁嘴老太太,讓他英俊瀟灑去吧!古代沒有鑲牙技術,真是太好了。
時間匆匆,轉眼過了半個月,深秋天氣已經越來越冷了,北風呼嘯的刮走了樹上的葉子。千色已經換上了厚厚的衣裳,這一****又準備出門去為自己添置頂暖和的鞋子,于是她帶著阿蒲出門了。因為阿蒲也想要要一副暖和的手套過冬,千色就帶著阿蒲一起出來了。
千色為自己挑了一定水貂皮的帽子,毛茸茸的暖和極了,阿蒲沒敢那么奢侈,就買了一副厚厚的棉花手套,藍底白花,干凈漂亮,阿蒲也很開心。
兩人有說有笑的走著,千色還為阿蒲買了串冰糖葫蘆,阿蒲邊走邊吃十分開心。正走著,看到集市上熙熙攘攘圍了一小群人,阿蒲最愛看熱鬧,拉著千色的手:“千色姐,你說前面是不是有耍把式的?我們去看看吧!”
千色與阿蒲擠進了人群,卻看到一個衣著單薄的女子站在一個簡陋的臺子上,咿咿呀呀的唱戲。她的身材單薄瘦削,纖腰一束恍若水邊楊柳般婀娜,可戲服十分簡陋,嗓子也有些沙啞。那草和樹枝搭出來的臺子前放著一個破碗,圍觀看客有的給扔下幾文錢,有的覺得她唱得太差,扭頭就走了。
那女人妝容畫的也不怎么精致,千色瞄了兩眼有些吃驚,竟然是阮輕云,她怎么成了這般模樣?阿蒲倒是沒認出來,聽了幾句就說道:“千色姐,唱得不好,我們走吧!”
千色卻說:“阿蒲,你要玩你先去玩玩,我聽聽再走。”阿蒲眨巴眨巴眼睛,也乖巧的站在一旁沒動了。
阮輕云在寒風瑟瑟中唱了整整一幕,終于唱完了她才擦了擦汗水停了下來,才有空去打量那支破碗。碗里的錢不算多,她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周圍的看客慢慢散去了,阮輕云從草臺子上下來,捧起了碗數了數錢,今天的生活算是有著落了。
突然她覺得有人看她,于是順著對方的目光看去,她不由得渾身一顫,那里站著的那個女人,熟悉又陌生,不就是那個段春芳的新歡嗎?
千色看到她發現了自己,走了過去,問她:“你這是怎么了?”
阮輕云忍不住怒罵:“賤人,都是你害我到今天這地步!”千色一臉淡然的聽著她發狂,轉身就走。
阮輕云著急了,想去拉住千色的衣衫,不讓她走,卻伸手抓了個空,她不甘心的又追上去,卻幾次都抓不到。這么追追走走,兩人離開了集市走到了無人的僻靜巷子。
千色終于停下了腳步,阮輕云走的氣喘吁吁,看千色站住了,于是對著她破口大罵,污言穢語源源不斷的傾瀉而出。她罵了半天,終于罵不動停了下來。
這期間,千色一言不發,只是淡淡的看著她,阿蒲數次聽不下去要反駁,也讓千色給按住了。
終于阮輕云罵累了,瞪著眼看著千色,千色一臉平靜:“罵完了?”阮輕云的臉上泛起兩塊潮紅,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惡狠狠的瞪著著千色。
千色也看著她靜靜地說:”罵完了我就告訴你,我和段春芳沒有關系,我是受段夫人的雇傭專門拆散你們兩人的。段夫人也已經與段春芳和離了,你若是覺得自己和你那段郎還能破鏡重圓,就回去找他吧!”
阮輕云聽了這話,卻突然掩面大哭了起來。千色也不勸她,任由阮輕云哭,阮輕云一邊哭一邊說:“找他做什么?他那樣的人,還不是見一個愛一個,今天是我明天是她,找他做什么?”
千色聽她一直在重復那句找他做什么,心中也有些惻隱之情,她伸手摸出半吊錢:“這是我今日聽你的戲的戲錢,我走了。”
阮輕云不由的越哭越厲害:“我是個戲子就天生命賤嗎?憑什么這世上的人都欺辱我?誰要你的臭錢,你快拿著走。”
千色于是收起了手中的錢,她仍舊很平靜的說:“嚴格說起來,我以前也是個戲子。我從來沒有自暴自棄過,也沒有覺得自己命賤。要過什么樣的生活是自己決定的,你愿自己去插足別人家庭結果落得今日這下場,怪的了別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