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說的阮輕云呆在了哪里,她癡癡的想了許久,之前全是恨事。阮輕云擦擦淚,哽咽道:“我有身孕了,又被戲班子趕了出來。”
千色本來要走,卻不由得站住了:“為什么被趕出來了?”
阮輕云那日被千色從段春芳的屋子中趕了出來后,無處可去,只好回了戲班子。由于她傷心過度,又是挨餓受凍,第二日突然覺得下腹疼痛,出血不止,在演出的時候一頭栽倒在臺上。
馮版主連忙找了郎中來看,郎中一把脈,原來她已經(jīng)有了一個多月身孕,她自己的毫不知情。這一番情傷痛苦自我折磨,把腹中的孩子硬生生給折騰掉了。
小產(chǎn)后阮輕云血崩不止,一盆盆的血水看得人心驚肉跳,阮輕云平時為人囂張,在戲班子也沒什么交好之人,此時此刻喝口水都沒人理她。班主請來的郎中又是針扎又是灌藥,還是險些保不住她的性命,折騰了兩天兩夜好容易救了阮輕云一條性命。
如此一場大難,自然要花一大筆錢,班主自然不愿意出錢,阮輕云以前唱戲積攢下來的積蓄都被這一場大病折騰的見了底。
治好病后,阮輕云卻渾身乏力,面色蠟黃,嗓子也苦啞晦澀,班主見她這副模樣,說什么也不愿意留她在戲班子繼續(xù)呆著,生怕她哪一日死在這里。
阮輕云就這么被趕了出來自生自滅,她本來還有幾件厚衣服,她全部當(dāng)了換了幾個錢,找了家最破爛的客棧又休息了幾日。她還年輕,不想就這么默默死去,于是用那點錢給自己買了只雞燉了算是補補身子,略略覺得精神好些,決定還是出來賣唱要繼續(xù)活下去。
千色看著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的阮輕云,心生憐憫,她把自己的斗篷解了下來遞過去:“這件給你披上。不是男人有目的的關(guān)懷你,只是一個女人給另一個女人的一點點溫暖。”
阮輕云沒有接,問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千色道:“雁棲湖畔,若夢樓樓主?!?/p>
阮輕云知道那雁棲湖是個青樓云集之地,頓時帶著些鄙視說:“原來是個窯姐,我還當(dāng)你什么高貴人呢!”
千色淡然一笑,收回自己的斗篷:“隨便你怎么說。時間不早了,我要走了?!?/p>
阮輕云看著千色的身影慢慢走遠(yuǎn),她不知為何有了些自暴自棄之心,突然喊道:“我能不能去你那里?”
千色這次扭回頭來,十分鄙薄的問道:“你覺得我哪里是什么地方?青樓?你覺得你走投無路去我哪里賣色?對不起,我哪里不收你這種成色的?!?/p>
阮輕云呆住了,自己一向自持貌美,卻想去賣色還被人嫌棄,她覺得對方是在奚落她,于是反駁道:“你那地方是什么高雅地兒?不就是有錢人找女人的地方嗎?”
千色這一次笑了:“沒錯,有錢人找女人的地方,可你不太夠資格被有錢人找。你明白嗎?光說貌美,你以前倒還有三分姿色,可你會吟詩作對嗎?會彈古箏嗎?會唱小曲嗎?知道男人的心思嗎?”每一句話都問的阮輕云一呆。
她猶自不信:“切,你說這些話不就是為了擠兌我?”
千色這一次哈哈大笑:“擠兌你?我有必要嗎?你流落街頭,我錦衣玉食,從哪一點看的出來我還需要擠兌你?“
阮輕云仍舊不相信:“切,我就不信你能比我強多少。無非就是穿的光鮮亮麗一點的窯姐而已?!?/p>
千色哼了一聲:“說話這么難聽,你以為天下都和你一樣。井底之蛙。你若是不相信,今日干脆和我回若夢樓算了,讓你也見識見識什么叫做有錢人。不要下次看到有幾個小錢的男人就迷了心智。”
千色伸手叫來一輛馬車,然后囑咐阿蒲:“你去請秋澄姑娘今晚來一下?!卑⑵汛饝?yīng)著去了,千色帶著落魄的阮輕云先回到了若夢樓。
第一次進(jìn)若夢樓,阮輕云不由得驚呆了,這里處處雕梁畫棟精致絕倫,桌上都覆蓋著精美的刺繡,屋中暖暖的,散發(fā)著幽幽的香氣,讓人心神俱醉。她東張西望,這一輩子,她從來沒有進(jìn)過這樣奢華講究的地方。
千色看著她那身破戲服和臉上亂七八糟的妝容,皺了皺眉頭:“你這樣子也太邋遢了,放在我屋里畫風(fēng)不符。去后院小廚房里自己燒點水洗漱一下吧!我去找件衣裳給你?!?/p>
阮輕云低低的“哦”了一聲,自己去后院小廚房了。千色從自己的衣柜中翻出了一件不大穿的衣服,拿下來準(zhǔn)備給阮輕云。
下樓后卻看到李凌雨正在幫阮輕云端著熱水到屋里來,李凌雨看到千色有些不好意思:“嗯,這阮姑娘身體說她不好不能拿重物,我來幫幫她。”千色點點頭:“嗯,好的。今日還有一些碳在趙老五哪里,你去挑回來吧!”
李凌雨答應(yīng)著走了,千色對阮輕云說:“這衣服是我的,你梳洗完先換上。你若餓了,桌上有些糕點,你可以先吃一些?!?/p>
阮輕云訥訥的答應(yīng)著,等到一切收拾好,阮輕云已經(jīng)自己矮了三分了。她站在暖暖的屋子里,身上穿的,肚子里裝的都是千色的東西,不由自主的對千色產(chǎn)生了羨慕嫉妒與畏懼的心理。
千色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說:“嗯,這衣服你穿著合適,就送你了。一會兒客人來了,你坐在這邊好好地看,認(rèn)真地瞧。”千色這件衣裳看著還挺新,顏色大紅大綠有些過于艷俗,千色覺得自己穿上很不好看??纱┰谌钶p云身上,卻有種意外的和諧感,艷麗而生機勃勃。連她小產(chǎn)后病容滿面的臉,似乎都映襯的好看了許多。
阮輕云獨自坐在大廳的角落中,看著夜幕一點點降臨,大廚們開始忙碌了,侍女們開始忙碌了,那些給客人們唱曲彈琴的姑娘們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她們嘻嘻哈哈的描眉畫眼,穿上華麗的衣裳,抱著自己的樂器,等著客人上門。